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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虞厚荔的面前,舒展翔永远都是捉摸不定的。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地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叫人陪着她大冬天地站在楼下吹风,等她差不多冻僵了才把她带回屋,然后让佣人阿姨帮她吹暖身子;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带其他女人回来,逼着她不能睡觉,在她面前上演一场真人“活春宫”,仿佛看到她尖叫或者大哭舒展翔才会觉得舒心,然而很多时候虞厚荔看着他们只是傻傻地笑着;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华丽却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屋子,她整日想逃离,却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被人紧盯着不让她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
这天,舒展翔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下午的时候就把虞厚荔给叫醒,让她坐上自己的车。
“先生,要去哪里?”
舒展翔微微笑着看了虞厚荔一眼,说:“哪里人最多,就去哪里。”
司机把车子开到步行街。
恰逢这天是周末,下午正是步行街人流最多的时段,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几乎无法成行,舒展翔给司机打了一个眼色,司机立刻把车子停在一边下了车,舒展翔抱着手臂,完美的侧脸跳跃着车窗外洒落下来的阳光,他平静如水地道:“把她给丢出去。”
她不是整天都想出去吗,现在正好遂了她的心愿。
什么?
司机疑心自己听错,面露难色。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
司机拼命摇头,绕到另外一边的车门,打开,强硬地把虞厚荔给扯了出来。
“干什么?这里是哪里!”
舒展翔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久没有试过这样暴露在人潮面前,突然看见这么多的人,形形色色的人,模糊不清的面孔,她恐慌又失控地大叫了起来。
“立刻把车子开走。”舒展翔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从后视镜中能看到那个傻女人一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追着他的车子跑,她跑得那么狼狈,那么凄凉,身边的路人都停下来围观她。
舒展翔用力地握紧车扶手,把眼睛合上。
黑色的小车很快消失不见,虞厚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倒,她傻傻地跌倒在地,她就这样趴在地上,也不知道要自己站起身,她看到从四面八方、镭射灯一样探索过来的目光,这些人用看笑话的眼神来盯着她看,仿佛她是一只怪物一样。
疯子会有屈辱感吗?会知道什么是羞耻吗?那种被遗忘被嫌弃的滋味,你是否也能感受得到?舒展翔早早就下了车,他站在马路对面,隔得很远的距离,定定地看着路中心的那个女人。
有好几个初中生过来捉弄虞厚荔,往她身上不停地丢垃圾,丢口香糖,她的头发粘上了口香糖,她伸手想抓下来,反而抓得到处都是口香糖……其他人就在那边哄堂大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一些好心的路人过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猫那样,瑟缩着始终不敢说话。
舒展翔,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敢相信她疯掉了吗?他紧紧握着放在裤侧的两只拳头,那么用力,指甲划破皮肉,渗出了一丝丝的血迹。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虞厚荔已经不见了,刚刚还围观着的那些人早就作鸟兽散,他心一慌,立刻跑了过去,随便就抓住一个路人问:“刚刚被丢口香糖的女人去哪里了?” “好像是被几个初中生给带走了。”
她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他竟然也看不住她!
他立刻给司机打电话,让他也过来一起找。
失神地放下电话,有那么一瞬间,舒展翔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到底在什么地方,在做着什么,他曾经想过,这辈子只要不再见到虞厚荔,那么他这一生注定无爱也无恨,可是他再次见到她又怎么样,他恨她又怎么样,她一家都被别人陷害落得这样的惨淡下场,他还要讨伐什么,能追回来什么?
一根手指?
还是,他从来都觉得,她当年只是戏弄自己的感情,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
其实最难过的,是她竟然不曾记得自己,所以他才会这么恨,做出这么多超出他理智的事情来。
“虞厚荔!”
他尖锐的一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惊飞了好几只栖息在枝头的小鸟,却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