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Esein因为爱,让生命突然苏醒的时候,竟然是为了准备沉睡。所以当Esein在寒冷里,从嘴巴里吐着白雾连贯成文的那刻,他从思想里看到了只有镜子里才能看到的东西。他跑到老楼的门前,看门前那条青砖铺成的盲路。正是这条盲路,把老楼的历史都踩压到了地下,留不住一丝法国人怀抱风尘女子的爱情的痕迹。
Esein失业了。确切地说,是他选择了失业。他不愿意再在报社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地活着。报社不是他呆的地方,那里没有他的天空。没有文学。没有梦。
Esein房间窗户的玻璃,被经雪打折的树枝打坏了。寒风夹着一丝春天的气息,在迎春花周围无度地旋绕着。Esein在不经意中做了一家具有规模的媒体的策划,和一本杂志的签约供稿人。
或者是偶然的使然。或者是必然的使然。Esein在去该规模媒体送交策划书的楼梯走道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身影从他身后越过身前。在他记忆的沟壑里,那是他曾经比较过的身体。她是薇辰?
也许是吧。但似乎不可能。薇辰每天很晚才回家。她的工作……怎么会。Esein没有敲开“熟悉的身影”的门。他交了策划书,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就走了。但不久他又折身回来。他在楼下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很久,但始终没有等到。当华灯初起,办公楼一片漆黑。他只有选择离开。
薇辰在办公室楼道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熟悉的外套。当她从他的左侧超越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加快了脚步。她感受到了那份从熟悉身体里散发出的热力。她知道那个人是Esein。她只知道她叫Esein,他当初就是在她同小雅面前这么介绍自己的。他说他没有中文名。他说中文表达的寓意太少,太复杂。
Esein在两条不同回家的路上徘徊着。他在这两个有限的选择中,等待着无限的经过。那种贫乏的心态,像火一样单调而有序地排列着,燃烧着某种期待。他在颠覆期待的同时也在建立着新的期待。薇辰的各种角色,在他脱落的精致纽扣的扣眼里穿越着。他遵循着曾经走过的痕迹,拾着记忆中的脚步,他在关注着每一个从身边超越过的背影。
薇辰在下班的时候,再次从办公室的窗口向下望去。Esein依然站在楼下。他的头发和红色围巾已经变成了浅白色。她搭了同事的汽车,从顶楼的停车场走了。在离Esein两个站台的地方她便下了车。当她折身回到办公大楼的前面,眼前只剩下,从夜空中飘落的依稀难辨的雪花和两只Esein站立过的模糊的脚印。她把脖颈再次缩进蓝色的羽绒大衣,向着夜晚工作的地方走去,像个纤弱的精灵。
对于Esein而言,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面前,他把自己当作一种自然的流程,而雪花却成了满腹思想的人。他突然相信真正的爱情,会,也只有会在天堂缔结。他甚至怀疑,面对薇辰的一切未知。他凭什么爱她。她有什么理由让他爱。她只不过是一个未知身份的午夜精灵,一个比他大出四岁的女人。一个同他发生过一夜情的女人而已。但他就是爱她。毫无理由的迷恋她。凭着某种精神活动,一切能够释放爱情的激素。他在两条不同回家的路上,就这样徘徊着。从从前的双向选择,难以确定,到突然的单向选择。他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小雅的影子。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看着对窗电子厂的日期。
小雅的生活在紧致有序的工作状态下反复地循环着。她有几次想约Esein。但总也开不了口。她不清楚Esein为什么不爱她,甚至连进一步的喜欢都无从谈起。她因为这个比较桎梏的问题,曾N次拿着化妆盒犯傻。而她能够约Esein的时间也只有周末,她的工作只允许她有单休。她想约Esein喝咖啡,喝茶,牵手一起逛街,聊天……但她没有勇气,确切地说,她是没有自信。Esein也试图给她过自信,但她却不知如何接收。所以,她也相信,只能错过。她就这样在窗口,在未开灯的房间长久地坐着,看着窗外从灯光下飘落的雪,看着院子里经雪覆盖的青松,听植物受重时发出的声音,听水龙头依然钟摆的声音。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无法想象的未知。
薇辰回来的时候,天上已经不再下雪了。听到脚步声,小雅从睡梦中醒来。薇辰拿钥匙,开门,开灯,脱鞋,轻声走到自己的房间,关门,开灯,转身,Esein坐在椅子里,看着她。薇辰像受惊的小猫。
但很快复于平静。薇辰除去蓝色的羽绒大衣。坐在床沿上。她就这样看着Esein。两人相视无语。时间在静默中遵循着水龙头的入口顺流而下。隔壁小雅的房间突然传出电视的声音。Esein起身。薇辰也起身。
Esein回到自己的房间。小雅静立在卧室的门口。她看着Esein的背影从楼梯的底层攀升。她看着他的双脚隐没于楼梯之上。她想起当初,Esein下班在电子厂前偶遇。那是Esein第一次与她偶遇。在夕阳里。也是Esein,第一次知道小雅的工作。所以,Esein有一段时间,喜欢在窗沿落叶的漫卷舒怀中,静观空气尽头,偶或间歇抬着头的小雅。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小雅的。
距离是一份考卷,是测量相爱的誓言。然而时间却是破碎了的信仰,可以淹没一切幻觉甚至梦想。
当Esein的梦,随着以前女友的出走,而流落她乡的时候。他学会了运用身体放纵。思想的迷茫,维系在工作、写作的状态之中。他知道他不能爱任何人。他无法爱。如果爱。如果有爱,那也只是躺在女人乳房上行驶、肆意游走的一个男人。一个畸形的男人。一个学会单纯放纵而又不想拥有伤害的男人。
那夕阳的火,划过清净的春天,迎来爬满青藤的夏,再次走进秋天姜黄树叶的凋零之中。Esein无法让自己从二次的沉睡中苏醒。而薇辰,Esein在规模媒体的办公大楼,从那次楼道的“背影之约”,再也没有见过。小雅隔壁的单间,已经送走了三位房客。当生日的祝福,再次穿透老楼水龙头的点滴声,随着EseinCD音乐节奏响起的时候,Esein选择了出走。在午夜的十字路口,他仿佛看到那木绿色的建筑,
就像一根巍然挺立的手指,在月光底下,跨越人与物的隔阂,穿越时空的界限,指引着他将要行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