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李亘觉得快要切入主题了。果然,小朵就在这时,脸红红地站起来,走到李亘跟前。李亘抱住她。她轻轻推开李亘,向后退了几步,说: “我知道你最需要的礼物是什么,三个多月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怨我。”
忽明忽灭的光亮,照着小朵的裸体,小朵扭过身把桌边一杯未吃完的冰激凌挪到靠近电脑的地方,身体的扭曲和前倾,使得赤裸发亮的臀部像驼峰一样隆起。李亘浑身抖得厉害,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如同一个落水的人幸运地抓住了从上游漂浮下来的横木。李亘紧抱着小朵,小朵的皮肤在李亘的手掌里燃烧。
楼道里响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咳嗽声,他们就这样站着,把事情做了,动作比兔子还快。
同样一件事,李亘事后想想不太对劲。人的触觉是丰富的,手在皮肤上滑行,如同探矿仪在探测地下的矿脉。从前,像一滴水滴落到另一滴水上,这次却犹如两堆干柴,带着幻灭感,欲求焚尽而后快。
父亲的病情有所好转,李亘抽空就回去一趟,父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不显得那么可笑了。母亲接受了打持久战的现实,她跟李亘说,你忙你城里的事,不要一趟趟往回跑,你爸就这样了,好不了也坏不了。父亲忽然攥紧了拳头,在空中挥舞。
母亲笑了,对李亘说: “你爸表示要斗争到底。”
父亲感受到鼓励,忽然把手指撮起来,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李亘说: “爸让我马不停蹄?一马当先?马到成功?……”母亲说: “你别老往‘马’上猜,往‘猪’上猜就对了。”
“你爸想吃你有一次带回家的老刘家私房秘制熏猪蹄!”
自父亲中风以后,全家人第一次开怀大笑。
回城的路上,李亘特别留意了一下“康乐家园”小区,脚手架下,工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此时,李亘的想法更为明确了,以前只是为小朵——父母晚年生活在不远处风光明媚的小镇,环河临江,鱼米丰饶,父亲钓鱼下棋,母亲做家务,也是一幅幸福的晚霞图景,现在情况不同了,父亲需要照顾,李亘想尽快把房子买了,尽快把父母接到身边。
目标就像一只挂在树上的苹果,虽然在离头顶很高的地方,但李亘相信,垫一垫脚,或者跳一跳,还是能够得着的。沿江开发区的两笔工程款,加上后来更新电脑和打印设备,加起来有七八万,再借一点,先付个首付问题不大。回到城里第一件事,就是要钱。想到要钱,李亘的汗下来了,整个人焉了不少。在沿江开发区的两栋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来讨债的人,这些人蹬蹬蹬地来,回去时,脸像苦瓜,手扶楼梯扶手,似乎整个人都垮了。
七
王又多这个科级局长,当得挺悠闲的,喝喝茶,在电脑上打打掼蛋,其间接接手机和人扯上几句,眼一闭,一天就过去了。李亘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王胖子拎着电水壶往水瓶里灌开水,眼睛的余光从腋下瞟着李亘。
“你爸还能动不?”
“身体动不了,脑子还能动。”
“还能说话不?”
“说还能说,咿咿呀呀的,只有我妈听得懂。”
唉,那么牛逼的一个人,就这么垮了。王胖子把水壶咣当一声放在老板桌上,一屁股坐进椅子,就不再理李亘。
半晌,李亘耐住性子,说了句:
“活干完了,哪里不好,请王叔叔指示,我好改正!”
“嗯?谁说不好啊?好得一逼!”完了,又是沉默。
强势和弱势的区别就在这里,弱势的一方,往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像一条嘴里含着鱼钩的鱼,动辄就被钩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是王局长不间断的电话。李亘作为旁听者,也在倾听,顺便欣赏电话内容反应在一个人脸上的丰富表情。那真是什么脸谱都有。一开始李亘听着、看着入迷,后来想睡一觉。不间断的电话,让他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