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正值诗人里尔克50岁的生日。里尔克昔日的好友,为托尔斯泰作品插图的画家列昂尼德·帕斯捷尔纳克向他发来了贺信。画家在信中介绍了自己的大儿子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并说他这位已经成为俄国知名诗人的儿子是里尔克“最热烈的崇拜者”。就这样,两位诗人开始相识,并互通了书信。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在信中激动地表达了对里尔克的崇拜。用他的话说:“我爱您,犹如诗可能而且应当被爱,犹如活的文化颂扬其顶峰、欣喜其顶峰并依赖其顶峰而存活。”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还在信中介绍了此前已与自己通信多年,也同样崇拜着里尔克的女诗人茨维塔耶娃。至此,茨维塔耶娃与里尔克、帕斯捷尔纳克的书信频繁来往。而隐藏在书信之中的爱的心曲也越奏越响。
里尔克是三位诗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他们相互联系时,里尔克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年。他晚年疾病缠身,离群索居,用惊人的毅力完成了生平最重要的作品——《杜伊诺哀歌》和组诗《献给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诗》。这年是1926年,里尔克似乎已经“写完了”他的诗。一生浪迹天涯的诗人,终于隐居在瑞士一个幽静的古堡中。严重的白血病,使他感到死亡的迫近,他甚至哀怨自己是折断的树枝。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茨维塔耶娃的信犹如里尔克晚年生活的一束阳光,给诗人带去了激动,也唤起了里尔克身上尚存的激情。里尔克一生爱过许多女人,也更为许多女人所爱。但对于茨维塔耶娃在信中大胆直露的表白却始料未及。作为一个行将枯槁的老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爱,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最终还是安静的、有节制地接受了女诗人热情的爱。里尔克用书信应和了女诗人的爱:“我接受了你。玛丽娜,以全部的心灵,以那因你、因你的出现而震撼的全部意识。”里尔克还向女诗人寄去了诗集和相片,更为她写了一首长长的《哀歌》。这首后来被女诗人称为“玛丽娜哀歌”的佳作,是里尔克写给茨维塔耶娃的情书。
与里尔克不同的是,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与茨维塔耶娃是几乎同龄的,他俩同是莫斯科人,同样出身书香门第,同样曾留学德国,甚至连他们的母亲也都曾是鲁宾斯坦的学生。他俩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同时登上俄国诗坛。但一开始他们交往并不深,直到茨维塔耶娃流亡国外之后,帕斯捷尔纳克才通过书信向茨维塔耶娃表达了爱情:“这是初恋的初恋,比世上的一切都更质朴。我如此爱你,似乎在生活中只想着爱,想了很久很久,久得不可思议。你绝对的美。”“如今我再也无法不爱你了,你是我唯一合法的天空,非常非常合法的妻子。”帕斯捷尔纳克几乎每天都会给女诗人写信,诉说爱意。在他看来,对茨维塔耶娃的爱无所不在,无时不在。
茨维塔耶娃是这段三角恋史的主角,他接受了帕斯捷尔纳克的爱,同时也爱上了里尔克,她同时为两个男人所爱,也同时爱着两个男人。她与帕斯捷尔纳克的交往持续了很久,而与从未谋面的里尔克的爱则是一个短暂的爆发。她对里尔克的诗顶礼膜拜:“在您之后,诗人还有什么可做的呢?可以超越一个大师(比如歌德),但要超越您,则意味着(也许意味着)去超越诗”。她同时也爱着自己的丈夫。这种爱绝对不是一种轻浮,这是女诗人丰富内心世界的爱的释放。茨维塔耶娃本人就是一片激情的海洋,她需要多样的“被爱”,也需要多样的“去爱”别人。贵族出身的她,面对丈夫是一位“贤妻良母”,在他乡含辛茹苦地抚养着儿女。她爱帕斯捷尔纳克,用她的爱抚慰着一个“半大孩童”。她也爱里尔克,爱得热烈任性,甚至像个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女儿。这是一种爱的分裂,但更是一种爱的结合,不同的爱在女诗人的心中融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