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那个春天,导弹某部的年轻军官陈礼国接到一道特殊“命令”,让他火速赶到某城市与一个叫黄晓琳的姑娘“见面”。这道“命令”让常年身处山沟的陈礼国激动不已。
当他赶到约定地点,见到相亲的姑娘时,心中既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眼前的她,苗条秀丽、声音甜美。言谈中,他还得知黄晓琳的父母都是1937年入伍的老革命,许多陈礼国只在书本上读过、广播里听过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竟是当年与黄伯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相比之下,自己来自豫南山区,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巨大的反差让这个年轻人第一次体会出什么叫“自卑”。他礼貌地完成相亲程序,郁郁寡欢地回到部队。在他心里,这次相亲是一段“美丽而伤感的旅程”。他一头扎进实验室,试图用夜以继日的工作来忘却那个给他留下极好印象的姑娘。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那位他已不敢奢望的黄晓琳竟然写来一封长信。信中,姑娘一手娟秀的楷体字,字里行间不但没有丝毫优越感,反而对他这个扎根山沟、热爱导弹事业的基层干部充满了敬意。读着那些真切、朴实的字句,陈礼国感到一种久违的理解与欣慰,爱如涓涓细流在胸中流淌。
鸿雁传情,两颗年轻的心越走越近。两年后,他们携手踏上婚姻的红地毯。爱,是温暖,也是动力。他们在生活中相濡以沫,在事业上并肩前行。许多往事叠加成美好回忆,让陈礼国感慨颇多,他常用“很幸福”三个字来陈述过往。
父母的言传身教让黄晓琳懂事、宽容,特别理解军人这个职业。婚后,她深知丈夫工作的辛苦与重要,便用全部精力来支持他的事业。他们的孩子一岁时,陈礼国获得赴某院校深造的机会。去还是留?看着幼小的孩子和体弱的妻子,陈礼国左右为难。“组织上把这个难得的深造机会给你,是相信你的能力。我看中你,也是因为你有一颗勇于上进的心。为了你今后能够更好地从事导弹事业,你不能打退堂鼓。家里头,你放心好了,有我撑着呢!”妻子的体贴与理解打消了他的顾虑,陈礼国愉快地踏上了去院校深造的旅途。
学校第一次放假,陈礼国想到妻子劳累,下火车后,就自己乘公交车回家。当他走下公交车时,一抬头,只见马路对面,妻子抱着小孩在人群中拼命地往去火车站方向的公交车上挤。娇弱的身躯在拥挤的人流中显得非常单薄。她几次挤到了车门边,又没能上去,急得都快哭了。这个镜头定格在陈礼国的脑海中,令他终生难忘。
乐于在家相夫教子的黄晓琳,其实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是名优秀的印染花布设计师。陈礼国还记得那次,他陪妻子上街,前面走来一位漂亮姑娘,身穿时髦的衣裙,妻子自豪地告诉他,这姑娘衣服上的花样出自她手,是她首次大胆采用了提、挑、染、绣、扎等多种方法,根据服装的裁剪和衣裙的比例,改变传统的花布均匀布花和铺排布花的方式,才设计出来这种别致独特的布料。在当年国家轻工业部组织的评比中,她设计的这款布料获得大奖,订购量名列前茅。
生死一线,身后站着一位贤惠的妻
陈礼国从事的是导弹部队最危险的爆炸专业,被人形象地称为“与死神共舞的人”。多少次从死神手里侥幸逃脱的心悸,多少次面对同事英年早逝的悲伤,都不能阻止他始终向前的脚步。因为,在他身后,站着一位温柔、贤惠而且无怨无悔支持他的妻子。
那年,某型武器进行综合大型爆炸试验。这项试验在军方是首例,没有任何经验可取,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作为这项大型任务的总指挥员,陈礼国感到肩上担子重如千钧,常常夜不能寐。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劝慰丈夫道:“别担心,无论怎样,始终有我陪伴你。”妻子的一句话让陈礼国信心满怀。
当试验工作一切准备就绪,原定担任安装爆炸装置的技术人员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情绪出现了波动。陈礼国二话没说,穿上特种工作服,坚定地走向高危区。他以过硬的专业技术和心理素质,在规定时间内准确无误地完成了起爆组件的安装任务。试验获得圆满成功,开创了军方独立对该型武器进行综合性试验的先河,在第二炮兵部队建设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陈礼国也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军方在“真枪实弹”上安装引爆装置的第一人。黄晓琳手捧鲜花迎接丈夫凯旋,夫妻俩高兴得彻夜难眠。
还有一次,在进行某型武器安全性试验时,作为唯一随机担任技术保障的人员,陈礼国再次经受生死考验。那天,当完成所有试验项目,他们乘机返回机场时,原定降落的机场突然漫起弥天大雾,可视度很低,飞机无法着陆。有关部门紧急启动应急预案,命令他们到预备机场降落。当飞到预备机场时,机场上空也是大雾弥漫,无法看清跑道。如此这般,他们在预定机场和备用机场之间来回飞行,期望能够找到着陆机会。但大雾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密。飞机的燃油在一点点耗尽。危急之中,机长对大家说:“你们把跟家人最后说的话写下来!现在快没油了,我决定迫降,大家要做好一切可能的心理准备。”此时,飞机开始剧烈地颠簸晃动。陈礼国并没理会机长的话,他用保险带把身子紧紧绑在座椅上,在本子上专注地记录着数据。一阵刺耳的啸叫声,飞机向地面俯冲下去。不知过了多久,飞机重重一颠,竟像一匹被驯服的烈马,弹跳几下停了下来。当陈礼国走下飞机,地面上的战友冲向前,一把抱住他,流着泪说:“兄弟,还能见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