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婵躲在树后，心情越发低落，口袋里的零花钱更像是一记耳光，让她耳根发热。
夏夜将那几张纸币小心塞进背包，顾婵认得那个军绿色的老式背包，以前夏叔叔一直背着它，而现在换成夏夜背着它，小心翼翼带着缅怀的神态。
他随后去小卖部称了一斤冰糖，又买了一些话梅，用袋子封好后装进包里，按照来时的路慢腾腾往回走，脚下的石子儿被他踢来踢去，顾婵这才注意到他的球鞋。
球鞋已经被晒得发黄，鞋帮也开了口。
顾婵没再继续跟着他，她蹲在榕树后，盯着自己新买的运动鞋发了很久的呆。
三、光华灼灼的梦想
夏夜和他爸爸一样，习惯在口袋里装着一袋冰糖。
比较特别的是，夏夜买冰糖的钱是一个个汽水瓶盖换来的。他每天背着小锤子上下班，走路习惯看脚下，看见汽水瓶盖就捡起来，捶扁后开心地吹声口哨，扔进背包里。
顾婵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唯一的休闲活动便是来夏夜这里看电影。夏夜渐渐变得开朗，会用话梅糖果逗小朋友们玩，愿意花费自己时间给他们额外放《猫和老鼠》剧场版。
顾婵保证每周去两次的频率，和夏夜说话也熟稔自如，但每次从他口袋里掏冰糖还是忍不住手指颤抖，好像夏夜是个电极，她稍稍触碰到就会导电。
九月份开学，顾婵的同桌是个恶霸一般的女生。苏苒对一切不顺眼的事物都抱以严重敌视，她长得膘肥体壮，俨然成了整个班级女生的风向标。
顾婵很无奈，虽然看不惯她，但也始终不敢反抗。
那天自习课全班同学被老师叫去放映室看电影，放映室不大，苏苒领着一众姐妹们抢占了前面几排的位子，顾婵只好落座最后一排，无意中一回头，看到了正在摆弄放映机的夏夜。
她抬手就想和夏夜打招呼，但不知怎么又默默转过身去。她孤身一人坐在远离热闹中心人群的角落，莫名就是不想让夏夜看见此刻形单影只的自己。
电影讲述了个有关亲情的故事，中间有个片段是母亲在手术室里分娩，细节通通展现在众人面前，放映室里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突然影片卡在某个镜头上，大家缓过神，回头去看放映员。放映员正盯着电影出神，分明是忘了此刻自己应该换上另一半的胶片。
此时此刻，连顾婵也不禁觉得尴尬。
苏苒突然大叫了一声，站起来指着夏夜嚷嚷：“你看什么呢！”
夏夜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女生。
顾婵心惊肉跳时，苏苒已经大步流星冲过去，涨红了脸站在夏夜面前，疾声厉色：“你还看得目不转睛了是吧？想什么呢？！”
苏苒不停地质疑夏夜，老师从外面跑进来，苏苒指着面露尴尬的夏夜咄咄逼人：“他盯着分娩镜头看了好久，连换胶片都忘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婵杵在后面为夏夜捏了一把汗。
老师为夏夜解释了几句，苏苒仍是咄咄逼人，质疑夏夜的人格，说是要打电话给她老爸。她老爸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不然老师不会立马使眼色让夏夜快走。
顾婵背着书包跟在夏夜后面跑了出去。
夏夜回电影院，又放了一场电影。面对欲言又止的顾婵，夏夜有点难为情地开口：“我刚才刚才只是想到了我妈妈。她是个助产护士，看过太多母亲分娩的画面。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明知道那么痛苦，那么困难，还是不顾身体问题生了我。我”他哽咽了一下，觉得挺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我很想念她。嗯，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值得尊重。”
顾婵仰头望着他，悄悄移动脚步站得离他近了些。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想将自己无声的慰藉传递给他。
这天的电影是《飞越疯人院》，影厅没什么人，夏夜就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麦克墨菲带领精神病院的病人出海打鱼，夏夜少见激动地慨叹了一声。
顾婵转头看他，发现他眼睛里满是跳跃的光芒。
他入戏到忘我，低声喃喃道：“麦克的梦想是自由，我的梦想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拍一部电影。嗯，一部不浪费胶片和时间的电影。”
或许夏夜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眼里的光芒，那么夺目灼人。
四、前所未有的危机
夏夜的职业生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苒的缘故，夏夜近来频频被影院经理叫去谈话，说他行为不够检点，影院接到不少顾客的投诉电话。夏夜试着解释，但苦于没有证据。
苏苒气焰嚣张，每天课间便召集她那群小伙伴，自得地汇报有关夏夜的消息，说自己找朋友去给他工作的影院投诉，这么下去，夏夜一定会被解雇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