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不否认,我喜欢他
冯律师的住所在S城景色宜人的地段,小小的双层别墅,价格不菲。我不禁感叹:抠,有时候也是一门发家致富的学问。
他停了车,开了门,便开始监工。
我大汗淋漓地从门外扛进来装了满满当当一沓资料的布包,然后开始焦头烂额地整理。可他却慵懒得仿佛一只猫,窝在浅米色的懒人沙发上,身穿高领黑色毛衣,细碎的刘海遮到眼角,怡然自得。
到底谁要打官司?
或许是我鄙视他的眼神太明显了,埋在沙发里的冯和忽然换了个姿势,改成直面我,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不就是中学历史课本上,中世纪的可怜童工被资本家监工的场景重现吗?
我过于怨念,一不留神就盯过了头,以至于引来“资本家”的攻击:“原来我的钱就是花在一个妄想从委托人脸上找答案的律师身上的。”
“……”不可否认,冯和毒舌起来,总是快准狠,一招致命。
我被毒舌得手忙脚乱。
此时,他穿起棉麻质地的拖鞋,漫不经心地朝我走来,接着漫不经心地坐到我身旁,继而漫不经心地靠近我,再近一点,我们就可以组成Kappa经典标志“背靠背”了。
窗外,月亮已经爬得老高,某些衣冠禽兽要显露真面目,开始觊觎我这个小姑娘了,于是,我摆出女子防身术的起势。
他大手一挥,指着我的笔记:“这边,错了。”
哦,原来是“资本家”莅临指导来了。
上一秒还在想入非非,这一秒被严肃地指出错误……我很窘迫,红着脸,埋头在他指点的地方认真修改。
我甚至认真到忘记身侧冯和的存在。
完美地改好错误,我豪迈地做了一个伸腰的姿势,一不小心狠狠撞上了冯和。他被我撞翻在地,捂着鼻子倒吸凉气,而因他突然倒下而重心不稳的我,也倒在了……他的身上。
睁眼就是他好看的侧脸,我用人格发誓,我真的没乱想什么。
我只是想起和他在飞机上的那次相遇。
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一个干练帅气、敢于在危急时刻出来救人的男人,满足了少女心的一切幻想,哪怕后来的形象和自己幻想中的大相径庭,我依然忘不了最初那份心动。
其实,我努力为他辩护,不仅仅是为了高额工资,更是因为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
一次一次对他暴力相向、拳脚相加,在这个年长自己十岁的优秀男人面前,我表达感情的方式笨拙得像个小学生。
我不否认,我喜欢他。
六、心真酸
“丁零零——”电话响了。
因为刚才的尴尬一幕,屋内气氛寂静得连窗外树木的窸窸窣窣都听得见,更别说电话那头柔软的女声:“和,我从纽约回来了,现在在机场。”
冯和“嗯”了一声,然后套上大衣离开了。
他离开前嘱咐我:“冰箱里有啤酒和小食,电视的遥控板在茶几第二层,宋律师请自便。”
冯和真是个在任何时刻都能处变不惊的男人,不对我解释那个女人是谁,反而一脸淡定地嘱咐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有点不爽。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不爽时,我惊呆了。我凭什么不爽?我和他只是委托人和辩护律师的关系,仅此而已,至于更多的关系……
脑补有风险,少女需谨慎。
他身为当事人冷静得要死,我这个局外人干吗得不安啊?所以我逼迫自己冷静,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手边的资料我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整理了,心扑通扑通直跳,比当初面试进事务所时还紧张。
我放弃了,干脆打开电视,看了一集海绵宝宝。
照理来说,半夜家里有个女性律师在处理有关自己的案件……处境那么尴尬,冯和怎么也应该在接机后把那女人送回她自己家的,可万万没想到,冯和这么不按剧本来,以至于那个优雅的女人走到我面前时,我甚至来不及关掉电视。
身后海绵宝宝的配乐欢快地播放着,此时,我为了自己接手的第一桩案件熬到深夜,一副鸟窝头、黑眼圈、红血丝的邋遢样子;而她,波浪卷的长发齐肩,肩背黑色亮皮杀手包,脚踩十厘米高跟长筒靴。
这就是我和安美嘉的第一次见面,我被轰炸得渣渣都不剩。
她礼貌地伸出手:“你好,刚才在来的路上,和向我介绍过你了。希望宋律师努力,打个漂亮的胜仗,我替我男友表示感谢。”
男友!
这个词在我心头炸开了花,对着我的少女心一发致命。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有钱又有颜的一对在那头相亲相爱,而我这条单身狗……简直像是误入悉尼歌剧院大厅的《海绵宝宝》剧组。
心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