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嫂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水云也不便再强求,只好含泪而别。因无处安身,她又回到那个赖以栖身的小棚子里。半夜里水云睡不着,她想,自己倒无所谓,但受伤的是孩子,使她无法面对。孩子住在昂贵的寄读学校里,至今也不知道母亲凄凉的下场。想着想着,悲伤之中的水云听到了外面的叫声,是那个半疯子:“哈哈,我媳妇回来了,我媳妇回来了!媳妇呀,你走了,是我天天给你看屋的。”半疯子喊了一阵儿,便被巡逻的老头老太太们撵走了。
水云对半疯子的声音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想起自己的命运太苦,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半天。为了生计,第二天水云又去了豆制品厂,上了两盘大豆腐,开始沿街叫卖。儿子十三岁,正上初二,因交不起高昂的费用也退学了,孩子很懂事儿,不哭不闹,天天帮妈卖豆腐。孩子还说:“等我再长大点,就去学手艺,多挣钱,一定让妈过上好日子。”
一天午后,水云卖完了豆腐很晚回来,她发现小棚子门口站着一个人,细瞅竟然是老姜头。原来他也被食堂新来的管理员辞退了,可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什么单位都是一样的。
在食堂时,老姜头很支持水云的工作,所以水云对老姜头印象很好,便热情打了招呼。老姜头帮她卸完了豆腐盘子,好一会儿时间,老姜头才红着脸说明了来意:“水云,我今天来是想帮你一把。你知道我也一个人,如果你不嫌弃,咱俩就在一起搭个伙。你有包饺子的手艺。我有炒菜的手艺。我这水平虽然炒不出像大酒店一样的香滋美味来,但开个小吃部还是绰绰有余的。你我如果能合在一起干,虽说挣不了大钱,但维持基本生活还是满够用的。我知道你最惦念的是你的儿子,我向你保证,他上全日制的寄读学校我供不起,但上普通学校的费用我包了。我托人给他转个学,只要学得好,不论在哪个学校念书,该有出息都有出息。我有两个儿子都在南方,也都有好工作,他们都劝我找个老伴来陪伴我。我想了好久,只有你最合适。在你当管理员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但你那时是干部,是老板眼前的红人,我不敢提。现在你落难了,按理我不能乘人之危,不应提这事儿,但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帮你,也就大着胆子来找你了。我也知道,我年纪比你大得太多,你觉得不合适,可以不答应。”水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毕竟两人相差二十多岁,但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说:“你让我考虑考虑,行吗?”老姜头很失望,临走掏出两千块钱,送给水云,说:“你当管理员时,对我不错,还帮我涨了工资。这两千块钱,就算是我对你的报答,你务必得收下。”
老姜头说完扔下钱就走。水云把钱拿起来,大受感动,眼里噙满了泪花,撵出去,说:“老姜大哥,我答应你!你找地点吧,咱们合伙开个小吃部。”
老姜头转过身来愣了一会儿,好像不相信水云说的话,疑惑地望了望水云。水云正深情地凝视着他。老姜头瞬间明白过来,乐坏了。
过不多久,老姜头就在他原来老厂家属小区的附近找了一个门市房。房子虽然不太大,但开小吃部却够用,摆六张桌,可以同时接待三十多人。小吃部的牌号就叫老姜头饺子馆,主食是饺子,外带小炒,物美价廉。吃饭的人大都是老姜头年轻时的工友。人们来这里好像不光是为了吃饭,主要是都想看一看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和这对老夫少妻的两口子说点俚曲,打打哨皮,给枯燥的生活增添点乐趣。人们都说老姜头艳福不浅。比老姜头年轻一点儿的人都爱叫水云“小嫂子”。水云开始听见这样称呼就脸红,后来习惯了,随便大家叫。有时粗野一些的人还和她开点过分的玩笑,水云也不急眼,大家也就更开心,来的次数也就更勤了。总之,老姜头饺子馆很招人,人气很旺,效益也很可观。老姜头说话算话,饭店的收入都由水云掌管;水云也很体贴老姜头,活计尽量抢着多做些。这对老夫少妻有着让人羡慕的美满与和谐。水云很珍惜眼前的一切,因为她不想再漂泊,这是她心中渴望多年的稳定生活。
闲暇时,水云时常想起文阳,想着待她出来,可要拉帮她一把。这个小文阳也太精明了,人活一世不怕精明,但她错就错在把精明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水云对文阳充满了惋惜,同时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