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来得比我预想的更快。在我和马植见面后的第三天上午,我才走进办公室,就明显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强有力的肃杀之气。我的出现,让原本还在议论的同事们立刻收了声,清一色地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又像早已约定好似的各自埋头。
这场景,吓得我大气不敢出。我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偷偷朝林韶望去,却看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惊异。
我不敢上前去和林韶说话,只好弯下身子打开电脑,想通过QQ和她交谈。但是,还没等到电脑进入桌面,我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
我的心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手哆嗦着去拿电话。
“韩星星,你进来一下!”老黄的声音异常庄重。
我心中一凛,脑门上开始有冷汗渗出来。
我放下电话,又朝林韶看了一眼,而她仍旧在凝视着我。
我从位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老黄的办公室。我总觉得脚下一片虚空,每一步都极是不安。
我深呼吸,举手敲门。
“进来!”老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从未有过的一种奇怪感觉充溢了心间。这种感觉,确实很奇怪,似乎有惊悸、有惶恐、有疑虑、有悲悯、有感慨,甚至还有愤懑,但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是。
我再次深呼吸,然后推门进去。
老黄面无表情地坐在大班台后面,示意我把门关上。
我关上门,走到大班台跟前,陪了个笑脸。
只见老黄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将一个信封扔到我面前。
“什么呀?”我咽了口口水,问道。
老黄却不动声色,说:“你自己看看!”
我半是疑惑半是惊惶地拿起信封。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不过还有点沉,我将里边的东西抽出来,竟然是几张照片。而当我的目光触及照片时,不由惊呆了。照片上竟然是我和马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翻看其他照片。没错,正是那天晚上我和马植在一起吃饭的情景。有我们推杯换盏时拍的,也有我们交谈时拍的,更要命的是,其中有两张照片,是马植将信封交给我的时候拍的!
我傻眼了:“这,这……”
“韩星星,请你给我一个解释!”老黄沉声说道。
我抬头看了老黄一眼,嗫嚅着说:“我,我……怎么,怎么会有这些……这些照片?”
老黄冷笑道:“没想到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脑子轰一声响。其实这样的局面我之前已经想到过了,只不过当然我仍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事情不会遭到这种地步,但是,很可惜,事情似乎比我想象的更糟糕。怪不得我一进办公室大家就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用说,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了,而且说不定有的人还看过这些照片。我望着老黄,悲从心生,我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都好,我根本就没有做出对不起公司的事!”
“你叫我如何信你?”老黄威严地盯着我。
倘若目光可以杀人,估计我有一百条命都不够他杀。
不知为什么,我在片刻的悲愤之后,反而觉得释然,觉得无所谓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横竖是死,倒不如表现得从容一点,男人一点。我于是笑了笑,平静地说:“无论如何,我问心无愧。”
老黄似乎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如此平静。而我的这种平静,俨然是对他的一种挑衅。老黄死死地盯了我十多秒钟,霍然站起,猛地抓住那些照片,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咆哮道:“你问心无愧?!做出这种鸟事,你还问心无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仅仅是废了你自己,还牵连到我身上?公司领导怎么看我?其他部门的人怎么看我?他们不会说你,他们只会说我管理无方!说我不懂得管教手下!你知不知道?!啊?”
我摇摇头,说:“总之,还是那句话,不是我干的!”
老黄双手按在大班台上,半个身子向前倾,脖子上青筋暴起:“照片都被人拍了,你还说不是你干的!你难道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说?!”
我说:“是,我是和马植在一起吃饭,但是,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老黄绕过大班台,走到我面前,指着我说:“不是我想象,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你可别告诉我,那家伙只是找你聊天,叙旧!”
我说:“不错,我们确实只是随便聊聊!”
老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走回大班台后面的座位。
“韩星星,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净在这里说些低级弱智的瞎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侮辱我的智商?”老黄瞪着眼睛说。
我暗叹一声,知道再怎么说老黄都不会相信了。也是,事情表面看起来的确像是这样,我和马植在一起吃饭,很亲密嘛,而且还接了一个信封,换了谁也不会相信信封里装的只是水果图片,而不是钱。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马植这厮也太狠了,怎么说大家也是同事一场,竟然可以这样整我!亏我还念着往日的同事之情,怕扫了他的面子,在非常时期和他相见。哪曾想他这般布局来陷害我!看来以后对这种人,根本就不能再心软。
“怎么,是不是自知理亏,不说话了?”老黄见我老半天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我心虚了呢。
我吐了口气,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韩星星,根本就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把我开了!”
老黄脸色很是难看,继尔冷笑一声:“死不悔改的东西!你以为我不敢炒你!”
我不怒反笑:“随便!我可以接受你的任何处置!但是,我必须声明: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老黄再度站起,对我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
我正要转身,老黄又说:“收拾东西,滚蛋!”
我望着因出离愤怒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老黄,没有再做任何解释,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我才打开老黄的办公室门,其他同事异样的目光便如同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我在大家的注视下默默地收拾东西。这时候,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我曾经因为工作不顺和待遇过低多次想过要离开这家公司,但是我真的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离开。
不过,我一点也憎恨老黄,我只憎恨马植,憎恨那个真正出卖公司的人。因为他们,我得背着冤屈和白眼离开,我走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我抬起头,看到林韶正目光炯然地盯着我。
我故做轻松地笑笑,摇摇头,说:“没事。”
“你跟我出来一下!”林韶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而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