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看着我:“你说我们还会有以后吗,你觉得这还不够?”
“当然不够,太不够了。”我说。
“忘了这些吧,到了学校要专心念书。”
她说。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忘了你?”我摇摇头说。
她没做声,看了我一眼,慢慢站起身,让我再看会儿书吧,她要去割草了。说罢朝远处走去。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掉转身匆匆走了。她再没有回头,走得很快很快,好像要极力摆脱什么似的。
我想追上去,双腿却像身边的草一样扎了根。
7
再回到校园,我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见到菲也不再躲闪。有一天,我和她在教室门口撞了个正着,我不仅没一点脸红,反而跟她说了句玩笑话。她惊讶地看着我,好像是在确认我到底是谁在跟谁说话,她有没有听错。我没回避,目光坦然地迎着她,同时嘴角浮出一丝笑。我以为那是嘲讽的笑。见我这样,她反而有些害怕了,又看了我一眼便逃也似地走了。我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不对吧,他怎么过了一个假期就变得这么无所畏惧了?这还是那个见了扑灯蛾就吓得直往我身边靠的胆小鬼吗?还是那个偷偷地恋着某个女生的很流氓的家伙吗?
———是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心里的好多话。
我也不再害怕别的女生,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们都说不出的幼稚。有时到教室早些,我会在自己的位子上,毫不掩饰地看着从门口进来的每一个女生,也不管她们怎样反感。我以为这是一种客观的看,她们在我眼里不再夸大或缩小,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我发现菲并不比别的女生有多少魅力,她其实很平淡,相反,我甚至认为她有些地方长得很不好看,比如她的高颧骨,按照村里的说法,那是不折不扣的克夫相,哪个男人娶了她将来肯定要倒大霉的。再比如她的鼻子,挺倒是很挺,看上去却有点虚假,像个假鼻子,就是说上帝在造她时不是很投入,有些马马虎虎潦潦草草的。既如此,那过去我怎么那样热烈地暗恋着她呢?是因为她的皮肤太细腻太白,一白遮百丑?还是因为我们是同桌,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不知道,我也懒得去探究了,反正我和她的一切已成了过去。再说娅,我对她的印象倒是不错,觉得她挺本真的,不像菲那么妖里妖气,写到这里我忽然想明白了,我过去迷恋的可能就是她这点妖气。后来娶妻生子之后,我更明白了一个道理,假如你想选择一个女人做老婆,娅这样的女性可能最理想。但当时我并不懂这些,我对异性仅仅是一种青春期的肤浅的感觉。再比如我们班的张梅、季小红、古兰兰,这几个女生可以说比较好看,别的女生好像就不怎么耀眼了,不是太胖就是太瘦,不是太土就是太妖,等等,都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同桌张晓枫立刻觉出了我的变化,他说你好像换了个人,你给了我一种耳目一新、开天辟地的感觉。我不由一笑,是吗?是这样吗?他点点头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对他说了红叶,说了我们的恋爱故事。我知道这事就是不对他说,也难保不告诉别人。那时我很幼稚,太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成熟的样子,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当然,我在叙说的过程中省去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细节。我觉得说出来后心里很畅快,内心的喜悦感和成就感也放大了好几倍。张晓枫大睁眼睛看着我,舌干口躁的样子,他好像被我的所作所为惊呆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觉得他这样子很让人受用。老半天,他一竖大拇指说:“没想到你这家伙是土默川的狼,善眉善眼吃人呢,根本就想象不到你这么快就得到了。”我心里自然有些得意,连张晓枫这样的恋爱专家都这么夸我,可见我确实不是个毛孩子了,成熟也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