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秋远远地刚看见客栈的大门,忽然一声巨响,整个客栈顿时灰飞烟灭。
周围人群立刻骚乱起来,尖叫着四处逃窜。
段慕秋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正想着师爷会不会也被炸成渣渣了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出,将她一拉:“还不快走!”
稀里糊涂地在人群中冲来突去的,好容易到了个没有人的街巷角落里,她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师爷!”
师爷喘着气,道:“小祖宗,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段慕秋道:“还不是师爷你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我才想着来看看。”
“说来话长,这些时日我混进了督军府做了个下人,”师爷压低了声音,“千般万般才打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
“老督军的次子喻亭章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如今的督军干掉的。督军上台之后,对不听他话的人实施各种打压,都是直接弄死统帅,然后把人马吞并。现在南方三省这一带,人人都怨声载道。”师爷神秘地道,“所以,咱们可不能步他们的后尘,还是赶紧掉头回老家吧,这新督军可靠不住。”
段慕秋点头,便和师爷再度拨开人群,趁着混乱而去。
这时,章亭玉才从暗处现身走了出来,久久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哪怕那时候,视线里只剩下了纷纷扰扰的人群。
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刚才爆炸发生的那一刻,若不是师爷抢在了前面,他一定早就冲上去拉住她了。可若是那样的话,只怕督军府潜伏的特工一瞬间就把二人一块干掉了。
身后响起另一个声音:“少爷?”
章亭玉微微一怔,这才收回思绪,侧过脸来。
“连咱们寻常联络的地方都炸了,看来大少爷已经知道二少爷没死的事情了,”那人看出了他目光里的犹疑,道,“看此情形,少爷,您怕是不能再回去了。再说,那边已经来了消息,人马都已经聚齐了,只怕就在这几天……”
“当然……不回去了,”章亭玉回身的时候,神情里已经只剩了一派恬淡。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新买的玉镯子,半晌后轻笑了一声,又道,“以我哥的性子,那地方……只怕也回不去了。”
虽然早知道有离开的一天,不过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依旧觉得有些始料未及呢。
【5】
章亭玉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如同他来的时候那么突兀一样,去的时候,也是突如其来,了无痕迹。
段慕秋靠在山崖边的那棵大树边,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西下的夕阳。落日余晖,将云霞染得一片赤橙,带着一种融融的暖意。
看着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段慕秋摇着手上的狗尾巴草,怔怔地想:一切都和那天那么相似,可为什么偏偏就少了一个人呢?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五天了,可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听卫士们说,那天她前脚刚走,章亭玉说团座掉东西了,后脚就跟了上去。都知道他和团座关系亲密,故而也没人质疑,就这么放行了。
谁料这一走就没了影子。
段慕秋去章亭玉的房间看过,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随身的东西全然不见影踪。很显然,他是自己离开的……
其实按照现在他们的情形来说,明知新督军如狼似虎,段慕秋应该带着人马尽早离开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她却迟迟下不了命令。只是成日成日地在这里傻坐着,总觉得一回头,就能看到那个经常站在自己身后的瘦削身影。
她总是怕,若是下了命令,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若是就这么走了,日后他纵使回来,也找不到自己了。
不管怎么说,要走也该和她打声招呼啊……
段慕秋正捂着脑袋垂头丧气之际,师爷忽然出现在她身边,道:“团座,您这是怎么了?”
“能有什么?这不挺好的?”段慕秋有气无力地答道。
“可底下人都说,您思春了。”
段慕秋一怔,忙道:“才、才不是!”话一出口,才发现那句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太不像爷们了。
师爷却笑了起来,在她旁边坐下,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知、知道什么?”段慕秋窘迫地看着他。
“是章亭玉那小子告诉我的,”师爷看着远方,苍老的眉眼间染了笑意,“听了他的话,我一想才明白,难怪你每次打死都不肯要我挑的姑娘呢。”
“章亭玉……说的?”段慕秋依旧是愣愣的,脑中勾勒出对方千年冰山似的眉眼,“他……他哪里像是会多管这种闲事的人啊?”
“不管‘闲事’,但自己的事,可就难说了。”师爷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小子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护短呢!”
段慕秋闻言,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但很快,她又失落起来,道:“可是,他就这样不辞而别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也算是在心底承认,自己早就对他动了心。
“我早就看出这小子不同寻常,不像是没有担当的人,”师爷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你要相信他。”
段慕秋红着脸,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道:“那么,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回去吧。”
谁料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还在睡梦中的段慕秋,是被枪声生生拽出美梦的。
胡乱穿好了衣裤奔出屋子,就看见外面已经是一团乱。枪声炮火声绵密得几乎没有间歇,山下大大小小,明明灭灭的火光,更是多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