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走进教室,果然发现鹰钩鼻子二羊穿了鞋坐在位子上。是那种黑雨靴。
我的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得意,看来这太阳没有白晒。
这时,一个同学突然站起来说,报告老师,鹰钩鼻子二羊欺骗了你,他根本就没有穿鞋。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我走到鹰钩鼻子的座位前一看,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上了他的当了。他脚上的雨靴竟然是用墨汁画上去的!远远看去,那双“靴子”就跟真的一样。
我恼羞成怒,朝鹰钩鼻子二羊扑了过去,就像抓一只小鸡一样,将他从座位上抓了起来,拧上讲台。我冲他吼道,你现在就给我出去,你啥时穿上鞋了,啥时再进这个教室!
为了一双普通的鞋,我让鹰钩鼻子二羊从此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鹰钩鼻子二羊是在我的呵斥声和同学们的嘲笑声中走出教室的。二羊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拧脖子走了。
从此,再没有走回这个教室。
后来我才知道,鹰钩鼻子二羊确实是因为家里穷才赤着脚来上学的。二羊的母亲是个哑巴,他们家里的日子全靠他的父亲一人张罗。可是,他的父亲在去年全乡农田会战中被炸断了双腿,瘫痪在了床上。
当我知道了这一切后,我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双黄胶鞋去了二羊的家。可是,当我赶到二羊的家里时,我才知道,二羊的父亲已经让他拜了师傅,去学做木匠活了。
我心中一阵酸楚,劝道,还是让二羊回去上学吧,我想好了,二羊今后上学的费用就由我来负责吧。
二羊的父亲说,老师,我们一家人都谢谢您了,只是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我们家不是一时手紧,而是穷呀!
就这样,从此我失去了一个学生。
小玲接完电话回到按摩房,见我躺在床上发呆,就开玩笑说,大哥呀,看你那如痴如醉的样子,该不是又在想哪个妹妹了吧?
我说,是男朋友的电话吧,唧唧呱呱地说了这半天?
小玲听了这话,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不快的表情。
为了调节气氛,我故意将说话的语气放轻松些,我说,妹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看你一个电话接的,就跟霜打了似的。
小玲扯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
我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给哥说一声,我找人去收拾他!
我的这番豪言壮语,竟让小玲信以为真。她感激地望着我,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我到这个店来了这些天了,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尊重过我,这样对待过我,我是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的好人。
小玲这样说着,眼圈竟然潮红了起来。这时,我发现小玲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异样,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小玲说了句,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身体突然向我倾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当小玲的吻蜻蜓点水似的在我脸上一掠而过时,我又一次嗅到了一股玉米的清香,我深深地被这种香味陶醉了。
小玲咯咯咯地笑着。
大哥,你真有意思,你人怎么这么好呢?
我摸着我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说,当然了,小玲,你看我张脸像是坏人吗?
小玲看着我这样子,又低下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过了一会,她红着脸笑了笑,突然问道:
大哥,我到这里来做按摩一直是瞒着我的男朋友的,可他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了。大哥,你给我出个主意,看怎么办才好?
这么说,刚才那个电话是你男朋友打来的?
小玲低着头,嗯了一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忽而,她又抬起头,其实,我也不愿在这儿干,实在是没有办法,在别的地方干工资少不说,到时就是连那少得可怜的几个工资也不一定能拿到手。在这儿干,虽然说起来难听,可干一天就能拿到一天的钱。大哥,你信吗?我在这里只是给人洗头按摩,我是不会去出台的。
我信。可这地方毕竟是个染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