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嗨,林放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林放了呢?
从2010年夏天开始算的话,那么是将近三年的时间。
三年,我们不打电话,不聊QQ,不见面,没有中间传话的朋友,我对他的所有了解只是他偶尔变化的QQ签名和说说。
他是个很保护内心的人,也可能是害怕暴露自己的内心,相较那些喝杯奶茶都要拍照传上网的人,他古板得像个生活在山顶洞时代的中年人。
可他又不是中年人,至少我闭上眼睛无法想象他谢顶又大肚腩的样子。在我心里,他是永远二十岁的少年郎,眼神发亮,有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线,又落拓又英俊的样子。
他在我心里,是颗熠熠发光的星球。
所以四年之后在上海黄浦江边再次看到林放时,我一下就把他认了出来。他穿着细条纹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左手戴着Nomos手表,右手手背上有个小小的圆形图腾文身。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露着白色的牙齿对一个仰脸望他的小孩微笑。
我没有开口叫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的方向,心里想着如果他没有发现我,那么就当没有这次遇见。
十秒后林放的目光转向我,然后笔直地朝我走来——谢天谢地,那个小孩不是他的女儿,发胖的妈妈抱起自己的孩子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宁瑶。”他笑着叫我的名字,唇齿间的气流带动出悦耳的声音。
“嗨,林放。”我歪头,微笑,终于有机会露出我练习了几百遍的笑容。
2、你怎么不抓紧时间呀
十年前的春天,我在A大读大一。一米七○的瘦高个,平胸,戴一副镜片超厚的近视眼镜,穿着打扮遗留着高中时代的稚气痕迹,衣柜里至少有一半衣服都有蝴蝶结或者小花边元素——不是我有公主病,而是我妈心里的宁瑶仍然停留在扎着两只小辫蹦蹦跳跳的年纪,太“成熟”的衣服不适合我。
上大学是我长到十八岁,第一次离开家门开始独自生活。我妈一度担心得恨不得到A大对面的小区买个房子来陪我读书,被我好说歹说才掐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拜托,我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怎么会允许它这么快就消失?
何况我在A大的女生寝室里过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室友都很好相处,她们都说我很可爱又有安全感,四个人里有两个,在我爬高帮她们放行李和拿杂物时告白说“如果你是男生我就做你女朋友啦”。
唯一的遗憾是,我还是没有改掉高中时和男生说话就会喘不过气来的坏毛病,所以每次电脑又遭受校园网内的病毒攻击时,没办法像其他女生那样给班里的男生打电话求助,只会抱着电脑主机,绕着沿湖小路,去北大门的电脑维修店,花三十块钱重装盗版系统。
后来和林放熟悉之后他帮我装系统,坐在女生寝室的椅子上,他跷着二郎腿说:“早知道就抓紧时间认识你了,三十块钱装次系统,十次就是三百块,差不多都够我请女朋友去喜来登吃次自助了。”
他说这话时微微眯着眼睛,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阳台的墙壁上,浅灰色的树影在风里轻微的摇晃。我站在他的身旁望着显示系统装机完成68%的屏幕,淡淡地说:“那你怎么不抓紧时间呀。”
我和男生说话大喘气的毛病是从林放开始好起来的,他第一次走过来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忘了呼吸,转过头喘了好几口气才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这毛病就好了,也算不药而愈吧。
3、同学,你没事吧
我和林放的第一次交集是很让人尴尬的。
那是大二开始的夏天,我从空调开得很低的图书馆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人追上来:“同学,你的钱包掉了。”
我回头看到洁白修长的手指拿着一个正方形的花布小包,瞬间所有的血都往脑门冲——这哪是我的钱包啊,这是我为了掩人耳目让妈妈给我缝的“卫生棉包”,这样来例假时从书包拿卫生棉不用鬼鬼祟祟如地下党人,还曾在和我同届的高中女生间盛行一时。
我吞了吞口水抬起头,看到一张好看得恰到好处的男生脸孔。
瘦脸、方下巴,鼻梁挺直但鼻头微有肉感,浓眉细长眼,嘴角的弧度特别美好,像漫画美少年那般的波浪形嘴角。
十九岁的林放其实不算是那种非常“帅”的男生,但是他好看得刚刚好,不耀眼不惊艳,却看着特别顺眼舒服,你甚至可能觉得他普通,但是细看又能很快寻到五官的优点。
我就那么愣愣地瞪了他好久,在他越来越困惑的眼神中,我猛然回头大口吸气和吐气,这才没被自己活活憋死。
“同学,你没事吧……”听起来,他有点害怕。
“没事。”我扭过头,看着别处说,“这个不是钱包,也……不是我的,你扔掉好了。”
这时候,林放应该也意识到隔着一层花棉布感受到的质感不像是纸币,柔软饱满的诡异。他反应飞快地将其塞在我手里说:“还是你扔吧。”然后爆红着一张脸,大踏步走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平稳了呼吸,然后可耻地把我的卫生棉包又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假装镇定地走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