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觉得该想的问题已经想过,她不想再去想了,她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吃来吃饭,我肚子饿了。”
“我不想吃,你吃吧。”
“我真的不想男人。”金喜明白老鲁说不吃饭的原因,她绽开大饼子脸咯咯地笑。“你不相信?别的女人这辈子和下辈子做的次数加起来,还没我多,我还不怕啊?”
“那你为什么要接客?”
金喜收住了笑脸,“没钱了。”
“我有钱,我身上有几万块。”老鲁又提起他的钱。
金喜低下她的大饼子脸,想了一会,她说:“我不能花你的钱。”
“怕什么,等我的腿好了,我又可以出去挣钱。”
“我不想你再去偷。”
“我不想你接客。”
“我就是因为不想你再去偷,所以我才去接客。”
“我也是不想你接客,我才去偷。”
“我都说不想你再去偷。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争气?”金喜火了,突然放大嗓门。
“让你继续去接客,我算什么男人?”金喜嗓门大,老鲁一点都不逊色。
“我接客,人还在,你去偷,可能连命都搭进去。”
“让你接客,我还不如去死。”
两个人她一句,他一句的,谁也说服不了谁。老鲁越来越沮丧。他点着一支烟闷闷地抽,他说:“你心里就是想男人。”
胖金喜被他的话气得一双小眼睛直翻白,她推开他,“我不理你,天生一副小偷的德性,你走。”
老鲁沮丧极了,他想走,他回头又对金喜小声说:“金喜,不如你跟我回去,我们种种地、养猪养鸡,你不接客,我不做贼,平平安安过日子。”
老鲁猛然间提出这样的问题,把毫无防备的金喜惊住了,她用她那双小眼睛盯着老鲁。“你这是真心话?”
“是。”
金喜咯咯地笑,她有点不相信。“老鲁,你别哄我。”
“我说真心话,你却当我开玩笑。”老鲁的些不高兴,闷闷不乐。“种地什么的,别看我瘦,这些很在行。”
金喜她不笑了,她低下头想了想,“我老了的时候,你会不会像我以前的男人那样赶我走?”
“不会。”
“我又胖又丑,你不在乎?”
“不会。”
金喜她自己也想过和老鲁一起生活这问题,现在老鲁提出来,按理说金喜应该高兴,但这刻她犹豫了,她沉吟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相信。”
“你嫌弃我那地方不行吧?”
金喜又摇摇头。
老鲁不再说话,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叫他吃晚饭也不肯去吃,金喜猜他是生气的缘故。
老鲁真的生气了,天亮之后,老鲁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走了。
九
金喜醒来的时候发现老鲁不见了踪影,要是往常,腿伤在身的老鲁即便不在床上,也坐在屋里的这角或那角,从没离开过金喜的视线。她惚愣了一下,她问自己老鲁是不是离开了?在搜寻老鲁的东西时发现他放在她枕边的钱,她顿时整个人都傻了,老鲁真的走了。老鲁留给金喜厚厚的一匝钱,金喜数了数,整整一万元钱,她一边数一边想流泪。但她没有流泪,她想骂老鲁,最后没有骂老鲁,她只骂自己,骂自己有眼无珠,辜负了一个对自己付出真心的男人。金喜遇到过很多男人,从屠夫汉标,然后是一个个的嫖客,这些形形色色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肥的瘦的,他们都是为在金喜身上撒一泡液体,没有一个真心对待过金喜。金喜对老鲁心怀愧疚,他的钱金喜当然没有脸面要,她寻了一块报纸,把老鲁的钱包得严严实实,塞到房梁的一小洞里,寻思什么时候见到他还给他。
老鲁走了,金喜重操起她的旧业,临中午时,她跑到古梅路的树荫下溜达,阿美、阿清、小红都在,除了往常的老面孔,古梅路下还多了一些浸淫着风雨色彩的面孔,从他们身上沾着泥土灰浆的衣服,就看出是从工地过来的。快过年了,天常常苦拉着脸,他们当然不是在树荫下躲避阳光,他们过来寻找快乐。单调的工作耗尽他们的力气,却耗不去他们的欲望。这些人的目光在金喜她们几个不漂亮的女人身上打量,盘算谁能最大地满足他们原始的欲望。古梅路里,操这营生的女人就这么几个,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阿清她们几个轻易地勾搭上男人,带着男人钻进古梅路旁的小巷。金喜也勾搭上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太讨金喜的欢心,比较邋遢,被油脂结成一绺绺的长发,她郁闷地把男人带回她的出租屋。
“哎,准备回家过年了吧?”
“没呢,刚从另一个工地过来。”
“都快春节了,还不回家?”
“这里工作紧,工头不让回家。”
“这里?”
“是,这里。”
他说的这里,金喜明白他说的是古梅路,她的心一下就揪紧了,她想古梅路不能久呆了,她思忖既不能久呆就该尽快找地方搬家。
金喜一走神,滚烫的热茶溢出杯子把自己给烫着。“成家了吧?”
“还没,就是没有成家,心里痒痒的抽空过来干一炮。”男人把茶喝完,喝过茶后就想尿尿,金喜洗澡的地方就在做饭的那一角,毫无遮拦,男人毫无忌惮在掏出半勃的生殖器当着金喜的面尿尿,尿液射到水泥地上,留下一滩褐色的液体。
“你脱衣服吧。”男人尿着尿,回头催促金喜,两眼多了一些让金喜感到恐慌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