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初冬的南方,气温如回光返照般,突然又热起来。
这喜怒无常的天气,热得金喜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她爬下了床,开着那把破风扇,于是乎,狭小的房间有了些许凉风。但房间里还有另一种味道挥散不去,汗液的酸味、精液的腥味,这是躺在金喜床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激情过后的男人,已疲惫不堪,如死猪一般瘫睡在床上。
“哎,天怎么突然又热起来?”金喜问。
“听说马上就有冷空气来,明天开始转冷。”男人瓮声瓮气地答她的话。
胖金喜她不可能弄清楚冷空气与今晚的热之间有什么联系,但金喜听到这话,心里不免舒畅了一些。南方的冷也冷不到那里去,但热起来就热得要人性命,对于肥胖的金喜说来,她觉得冷总比热要好受一点。黑暗中,她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倒入自己干渴的体内。
“金喜,还没睡吧?”是小红的声音,她站在屋子外面的巷子问。
“热得睡不着,起床喝水来着。”
“确实很热,我也睡不着。”小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人出现在金喜的窗前,脸蛋贴着玻璃,从外面往里瞧,床上的裸体、赤条条站着的胖金喜,都毫无遮拦地现在她眼前。
“今晚有客啊?”
“除了那人,今晚就你有客。”小红的语气酸酸的,话里听不出是羡慕还是妒忌
金喜看着小红毫无羞耻地往里窥探,她撅着嘴,很不高兴地用双手遮住她那对大奶子,“你有事吗?”
小红隔着玻璃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想向你借点钱,小军走的时候,把我的钱偷了。”
“我身上钱也不多。”金喜有点为难。
金喜的话并没有使小红有离开的意思,她的声音压得更低。“自那个女人来到这,我还没有开过工,今晚都没米下锅,借一百块也行。”
金喜看着贴在玻璃的那张脸,她叹了一声,从放在桌子上的衣服里摸索出一些钱,打开窗户递给小红,“我真的没有多少钱,这是两百块,你拿去用吧。”
“我会尽快还你。”
金喜又叹了一口气,她重新回到床边坐下。床上的那个男人问:“这么晚还来借钱,怎么回事?”
“她被她男朋友骗了,”金喜说。
“哎,你说,男人是不是很坏?”
那人只顾着伸手过去亵玩金喜的大奶子,没有接她的话。
“哎,你说男人是不是很坏?”
那男人笑了笑,依然没有回话。
金喜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别弄了,弄起你的火气,我又得遭罪。”
金喜的话让那男人更得意,他没有停下来有意思,身体挪过来,紧紧地抱着金喜这团胖肉。
金喜慌忙挣脱,头摇得像拨郎鼓,“真的别弄了,我怕了。
“求饶了?”男人嘿嘿地笑。
“嗯,我求饶。”金喜狠狠地点点头。
金喜说的是真话,她真的感到怕,这是半个月时间里,他是金喜第一次接到的客,这个从工地过来的、矮小墩实的嫖客让空闲了半个月的金喜感到没有招架之力。
“哎,你很久没碰女人了吧?”
“哎。”看到他没反应,她“啪”一声在那人屁股打了一下。
那人有些恼怒,“那有你这样的,不让我弄,又说个不消停不让我休息。”
金喜给了他一个小白眼,她不再说话,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色发愣,被屋檐切割了一角的夜空,淡淡地泛着白,还有从古梅路外传进来的,风过树梢激荡起的单调的声响,看久了觉得一切都如人生一样无趣。她想起小红,想起小红那个已经离开了的小男友,又想到老鲁,有时候她也有把老鲁当作她男友的错觉,老鲁是否也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胖金喜不禁一阵茫然,她越是想,越多的东西就不断地塞到她的小脑子里,像谷仓里堆满了玉米粒,让她脑子没有了转弯的余地。
金喜她想了一小会,就打算不再去想,爬上床想继续睡。刚想舒展开身体,又碰到那具热哄哄汗津津的裸体,睡意顿时消尽。
“哎,你什么时候走?”
男人没有理会她。
“你该走了,你只给了我一炮的钱。”金喜跟他说了几回话,都不搭理,让她讨了个没趣,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那人生气了,大声说:“反正你今晚是一个人,让我在这睡一宿行不?”
看到那人生气,金喜更生气,她猛地推搡了一把那人,他被金喜这一推搡,差点掉下床去。金喜说:“不行,你起来,你走!”
她把那男人推搡下地,抓起他堆在床头的、充斥着汗酸味的衣服扔过去。“你走!给我马上走!”金喜对他大声吼道。看着凶起来像老虎的金喜,男人心里有些发怵。在这古梅路谋生活,金喜必须学会在任何人面前不能露怯。她有时候想,以前经常被屠夫打,如果当时她拿出现在的气势,反过来把屠夫按在地上,拿鞋板子狠狠地打他几回,她今天不会流落在古梅路里谋生活,这就是她的命,她的命该如此。
那人刚出去,金喜的门又传来敲门声。她以为那人又想拆回来,别过胖嘟嘟的大饼子脸。大声嚷:“走!”
“金喜,我是老鲁。”
“你也走。”金喜正在气头上,她觉得老鲁也不是好东西,不值得她对他好。
“金喜……”
“我不理你,你走吧。”金喜撅着嘴耍泼。
“金喜,你开一下门。”
“不开!”
可能金喜冷冰冰的回答让老鲁失望了,外面很长的一阵沉默。
“金喜,连你也不理我了?那我走了。”老鲁的语气突然多了一丝悲凉。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捅进了金喜的心。她的心软了,衣服都来不及穿,扭着她的两片大屁股去开门。
“哎,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