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的喉咙被骨头卡住了一般,傻傻地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她们的悲伤是真实的,但小红悲伤之余,比她们几个多了点小心机,她把金喜、阿清和阿美都叫到巷子里,她说:“我们姐妹都尽能力凑点钱,帮一帮秋香姐的孩子。”小红这回表现得这么有主见,她有她的目的,在以前,春香年纪最大春香是古梅路里的大姐,现在春香已经离开,小红想借这事树起大姐的风范。
遇到这样的事,同情是非常应该的,几个人没有什么异议,于是都拿出钱交给小红,阿清210元,阿美106元,金喜522元,她最多,小红最后一个拿钱,74元。
小红数了几遍手中的钱,几个人凑起来的钱不足一千。她掂了掂手中的钱又说:“我虽然最少,但我的身家全在这了,有钱的就尽量再多凑一点吧?”
她看看阿美,阿美低下头不说话。
她又看了看阿清,阿清连忙说:“我仅有的钱全交了,只留了一点明天吃饭的钱。”
金喜不等小红看她,忙不迭地晃动圆嘟嘟的头,“我也没有了。”
“金喜骗人,你一个人生活,没有负担,你家里应该还有钱。”小红说。
金喜见小红不相信自己,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大声嚷嚷,“我真的没有了,我人长得胖,吃得也多。”
“你一个人,你的钱去哪了?”
金喜斜着她那对小眼睛,给了小红一个小白眼,“你不也是一个人?”
“你不拿出来,那你借我的二百元我不还了。”
金喜一点都不含糊,“不行。我现在两个人吃饭,老鲁腿有伤。”
小红赌气地把钱交给秋香的男人。
离开秋香的出租屋,小红突然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那烂货来到这,我们不会像今天这样,秋香姐也不会死。”
小红的话犹如一点火星,遇上阿清和阿美这两把干草,这两把干草刹时燃起熊熊大火,她俩异口同声说:“都怨她,她一来,我们就没有了好日子,找她算账去。”
金喜她明白她们要去干什么,连忙用胖乎乎的身子堵在三人前面,她非常着急,一着急就是一头一脸的汗,她说:“你们不能打人。”
金喜话音还没落,就被小红狠狠一推,小红这一推的劲很大,没防备的金喜被推得个仰面朝天,这一堆肉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得她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有钱不捐,心里还向着那烂货,别挡我们的道。”小红说完,领着阿清和阿美跨过金喜的身子,风风火火地去算账。
当金喜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回那女人的屋,屋里什物已经被摔得个七零八落。她们三个仍然没有停手,把那女人按倒在地,用鞋板子打、用脚踢。那女人一身一脸都是血,躺在地上哭叫着,任由她们打。
金喜本不想参与,但看到此情形,忍不住上前把她们三个从那女人身上拉开,用胖乎乎的身子护着她。
“金喜!你敢?”小红大声叫嚣。
“反正你们不能打人。”她扬起她那张大饼子脸。
“今天老娘我就要把她赶出古梅路。”
“不行。”
小红还想冲上前,被胖金喜拦腰抱住,动弹不得,她气急败坏地嚷:“金喜,你敢拦我, 以后我就不再当你是姐妹。”
金喜的大饼子脸皱成一个柑橘,她把小红摔在地上,“刚才摔得我这么重,我不稀罕你当姐妹。”又指着阿清和阿美说:“你俩要是敢再打,我叫我家老鲁过来。”
金喜把她俩吓唬住,一向人笨嘴也笨,不知怎地,这回她顺溜地说出一堆的大道理。“阿清,那些男人不去找你,你认为是她造成的?是你的胸下垂了,垂得像两个没有装面粉的布袋;阿美,你照照镜子,你看看你脸上臭水沟一样深的皱纹;还有小红,你看看你头发掉得快成一个秃子了?我要是个男人,我都不会去找你们。你们老、你们丑,没有男人要就赖别人。”
小红她们被金喜的话激得脸都紫了,她们压根没料到又胖又笨的金喜这回突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
“我不是今天才丑,但以前我从没试过半个月,交房租的钱还没着落,不怪她怪谁?”阿美说。
小红和阿清跟着说:“就是,这个问题今天必须解决,要不我们怎么活?”
这回是胖金喜被她们迫到下风,她被问住了,关于怎么解决的问题,她真想不出。
“这样吧,以后她开价要比我们高一点,漏几个客人给我,如果她答应,我不再闹。”
金喜看看地上那个女人,那女人点点头说行。阿美看到她的建议得到回应,她走了。
阿美一走,剩下的两人也无力再闹,一个个陆续地散去。
地上的女人看到她们走了,她感激地对金喜说:“姐,谢谢你。”
说真心话,金喜刚才的话虽这么说,但心里面对她也有怨气,金喜冷冷地看着她说:“你也不应该开我们一样的价,男人们都去了你那,怪不得她们来闹。”
那女人不说话,爬起来打扫地上破碎的什物,金喜想起香草,目光在屋里寻了一圈,才发现瑟缩在一角,被吓坏了的小香草,她走过去把小香草抱在怀里。
“作孽。”金喜说。
“哎,你叫什么名来着?”
“阿秋。”
“哎,阿秋,你怎么把香草带到这种地方?”
阿秋没有回答。
“家里没人啦?”
“家里就一个哥哥,嫂子嫌弃我没钱,不肯收留她。”
“那孩子她爸呢?”
“她爸爸……”
“别提他。”她恨恨地说。
“香草才五个月,他就偷偷跑了。”阿秋说。
金喜看着香草,她感到自己心里很苦闷,重重地叹了口气。苦闷的金喜从阿秋家出来,她没有回家,径直来到古梅路。冬天里,天黑得快,古梅路已经是夜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