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广东后,伟子给我打电话,我问他在哪里上班,他说:“暂时委身在工厂里,不过你放心,不出3年,一个年轻的企业家就将诞生,他传奇的致富经历、独到的眼光、果断的办事风格必将鼓舞一个又一个迷茫的青年。”我说:“没饭吃了吱声,我联系那边救助站。”
我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和广大有志青年融为一体,开始了长达四年的浪荡生涯。
伟子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流水线上,每天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十点,中间只有吃饭的时候可以休息半个小时。广东炎热潮湿,蚊虫很多,伟子说不用蚊帐根本睡不成觉,而且那儿的蚊子很毒,咬一口会肿一个大包。
伟子给我打电话通常是在话吧里,一是因为便宜,二是没啥娱乐的,四周都是工厂,要么回宿舍听收音机,要么傻逼一样坐在超市门口看电视,转来转去就只能打电话。伟子说广东治安不好,很多受不了工厂束缚的年轻人变成了混混,抢劫、收保护费,砍人甚至杀人的事时有发生。
一开始伟子跟我联系的很频繁,后来慢慢少了,他说工作太累,一回宿舍就躺下不想动。但不论多久没有联系,一打电话还是如同往日那般亲近,没有丝毫隔阂。他抱怨的时候越来越多,我说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面包会有的,徐湘涵还等着你娶她呢!而电话那头的伟子总是一腔无奈。
我直到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以后才体会到了伟子当时的心境,社会第一步是摧毁你的自信,让你感受到学校和现实云泥般的巨大差别,然后摧毁你的价值观、世界观,让你陷入无法自救的迷茫和混沌之中,你怀疑甚至轻视自己,然后你的价值观、世界观开始重建,由此你开始慢慢的融入社会。度过这个阶段,才谈得上成熟,再谈得上成就一番作为。
第一年伟子没有回家过年,我打电话给伟子,说:“你牛逼啊,过年都不回家,真准备发财了才回啊!”
伟子说:“一分钱没存到,不好意思回。”
我问:“你工资呢?都嫖了?”
伟子说:“嫖个屁,自己花都不够。”
最后问到徐湘涵。
我说:“好久没见了,跟林悦文分手了吧。”
伟子说:“分手了?”
我说:“嗯,我也和我女朋友分手了,又没在一个学校有啥意思。”
伟子说:“你们这些人呀,凉薄。”
我说:“你不凉薄,那你好好干,争取徐湘涵毕业的时候,把她娶回家。”
新环境带来的新鲜感渐渐退去,生活变得迷茫混沌起来。跟室友没日没夜的在宿舍打游戏,在校外打台球,浑浑噩噩就到大二了。伟子从广东回家过年,我到火车站接他,他提着大包小包从出站口走出来,我上前帮忙拿东西,问:“你怎么搞的跟民工一样,这么多东西?”
伟子说:“本来就是民工好吗!”
我说:“是挺像的,过个年至于带这么多东西?”
伟子说:“年后不去了,所以东西都带回来了。”
我说:“不去了?”
伟子说:“嗯,慢慢跟你说。”
我说去我家,伟子执意不肯,于是就找了一家小宾馆住下,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两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问伟子:“你明年不去广东了,准备去哪儿?”
伟子说:“去内蒙。”
我问:“去内蒙干嘛?”
伟子说:“矿山上去,我一个堂叔承包的铁矿,我入30万的股。”
伟子老家从事采矿的人很多,不少都发了财。我说:“那不错呀,你有30万?”
伟子回答:“我有个屁,家里出的。”
我说:“你家土财主啊。”
伟子说:“锤子,东拼西凑,还贷了款。”
我说:“那要亏了怎么办?”
伟子说:“赌一把吧,在工厂里实在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