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凯一声不吭地坐在他的床上,看着窗外,校园里路两旁的灯在一瞬间齐刷刷地亮起。手机又响了,陶苗苗打了他很多个电话。
“去吧,老凯,那是一个好姑娘。”我说着,继续扭过头看窗外。我突然很想刘可,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我曾经一直以为,结束一段感情,就像合上一本书的最后一页,可是现在才懂,有些东西并不会是自来水龙头,想关就关。原来我真的无法做到把相遇和别离当作照过镜子然后转身离开的那般坦然淡定,哪怕她给了我背叛和光阴虚掷后的两手空空。
老凯跳下床抓了抓乱如鸡窝的头发,推开门,去找他的女孩。我从床底下拖出剩下的半箱雪花,一罐一罐丢到床上。然后蹬掉鞋子。爬上去。
我看着窗台上文竹死后留下的空花盆,和窗外被这个城市的灯火映红的夜空,仔细地想,在这片天穹下,同一秒钟里,有多少人相爱,多少人分开。
老凯和我在此刻无比珍视不舍的这些,在他们眼里,都是尘埃。
我捏瘪一个啤酒罐,丢到桌子上,发出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声音。没有光真好,这样,在黑暗里,便没有人会看到你在喝酒时候落下的泪。
人心真的太小,容不下太多的快乐,以及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凯推门进来,拎着一袋子东西。也爬到了床上。
“我们散了”,他低声说,抽了抽鼻子,声音沙哑。“我开的口。”
他说着,在带来的袋子里摸索着,然后,我听到了扯开易拉罐拉环的声音。借着窗外的灯光,我依稀看着他对着我举了举手里的啤酒。像他第一次跟我喝酒时那样。
“也许,我和她本就不该开始吧。”他自顾自地说,“我是不是很没种……连试都不敢试一下,就决定放弃她,你不会懂她靠在我身上小声地哭的时候,我的感受……”他呆呆地看着窗外,路灯昏黄,他的声音里有着描摹不出的悲伤,
然后仰起脖子,一口喝干手里的酒,把空罐用力丢出窗口。
“真是个没素质的家伙……”我说着,把我手里捏瘪罐子扔到他床上,给他示范一个高素质的大学毕业生在这种情景下最文明的表现。然后躺下,四肢摊平。
老凯不再说话,他靠在床头,看着外面,看着这个我们上了四年大学的地方,目光温柔,仿佛在看一个上了四年的姑娘。
“明天就要离开,也许再不回来……”我默默地想,屋子里安静到仿佛时间静止。
老凯突然翻了个身含混地说了一句什么,手中的易拉罐落到地上。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我似乎已经忘记,却又突然想起这句年少时候诵记过的诗。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所有的旧时光都复活,它们潮水一样汹涌而至,然后远去,只有我留在原地,仿佛还是十九岁初遇她的少年,抬头便看见15号楼下玉兰树旁,她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微笑着,安静等我……”
窗外夜幕低垂,远处一辆该死的车鸣了一声的笛。我闭上眼睛,努力忘记这个属于过去、早已死透的幻梦。却仍记住,在闭眼之前,瞥了眼窗外,那里有零星一恍而逝的星光。
原来一切都已结束,就像从未发生。
有啤酒滴在地上板上的声音,然后鼾声响起,老凯已然沉沉睡去。
终
2012.9.14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