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坐到桌子前扒了一口盖浇饭,跟老凯说,明天我要带她打个胎。语气安详,仿佛在谈论怎么完美逃掉那节最无聊的毛概课。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用看煞笔的眼神。
我看着窗外这个城市被雨水打湿的灯光,问老凯,“你毕业以后要做什么?”
他沉默着,气氛突然之间有些伤感。
“好吧”,我甩掉人字拖爬上床,“算了,这件事,还是等我们能够顺利毕业再说吧。现如今的情况是,人有远虑,必有近忧。”
我闭上眼睛,一头栽进梦乡。
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多希望此时的一切都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待我醒来,一切归零。
在我醒来时,雨还没停,我推着三年前从一个毕业离校的学长手里一百五十块买下的自行车去图书馆等她。
其实它很好,被我骑了那么多次,除了车蹬歪了车铃坏掉以外,从没把我撂在过路上。也从没跟我说,再也不要见到我。
图书馆门口低年级的小朋友忙碌地来来往往,为了妹子或者为了理想。而我却站在这里,准备着做一件事,代替另一个睡了我女人的人。
其实我们学校里最美的并不是小木耳们,作为一个工科学校,我们更为盛产的是李莫愁和土肥圆。最美的,是去图书馆的路上那两排法梧桐和紫藤长廊。无数走在路上谈着人生和理想的有志青年男女们,被这美好的景色诱惑,从打算去图书馆改道去了校门外的如家,去探讨关于生命以及制造生命的伟大事业了。
当年,我和刘可就是其中之二。
十五分钟后,她就来了,打着一把天蓝色的伞,背着很久以前我送给她的那个双肩包。远远地叫我名字,对着我笑。看起来单纯美好,就像三年之前。
我摇摇头,仿佛挣脱一个梦一样努力忘掉那个念头。
我想起跟老凯在操场喝酒时,他提起王燕时候的声音里难过。虽然我怎么都想不起他说了什么。却记住了那么一个瞬间,他低头回忆一个女孩,却忘记烟头烫到了手。
也许每个男孩的生命里都层有过这么一个梦一样抓不住的女孩吧,然后有一天你忘了她,就长成了男人。
而现在,我也要忘记她。
她踮起脚拍了拍我的头,我冲我的车后座努了努嘴,她侧过身跳了上去,胳膊勾着我的腰,把伞朝我这边歪过来。一切,就像我们还没分开时见到我时那样。
我看着她眉眼间掩着的笑,似乎忘记了这次要去的地方和那个耻辱的目的。
好吧,并不是我太擅长演戏,是这个世界逼良为娼。
可是这出戏到此刻为止,都还是值得怀念的美好。
或许很多年以后,当我每天累的像条狗一样,却拿着养不起一条狗的薪水,在酒场的逢迎里头昏脑胀埋怨世道不公报应不爽的时候,还会想到这些吸着酸奶穿着松垮白色T恤和拖鞋晃荡在食堂到宿舍的日子。想起这个在我一无所有时跟了我三年,却最终因为我一无所有而离我而去的姑娘。
想起她在抛弃我之后,又曾回来找过我,给我这一刻美好的时光。
而这些,或许就值得我今天为她做这一切吧。
我先带她到医院挂上号,让她先排着队等着我。
医院附近的商店里应该会有红糖之类的东西吧,我用力地蹬着车,一边自嘲地地想象着开卡宴踩油门的感觉,一边盘算着口袋里的钱和要买的东西。对比鲜明。
就和此刻我在做的事情一样,一个和是她在一起的梦想,一个是喜当爹的现实。
而这,就是世界。
我买好东西回去的时候,她正在就诊室的门口坐着,静静地看着我走过来的方向。我朝她举了举手里新买的保温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努力笑了一下。
她说:“我以为,你刚才走了,就不会回来了。”然后伸过手拂了拂我头发上的水。低下头,眼泪落到我的手上。
我想起有一年的十一长假的时候,我带着她坐火车偷偷跑去西安玩。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