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我出去买些吃的和烟,因为怕火车站附近晚上不安全,就让她自己呆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在我回来开了门打开灯的时候,她就一把抱住我的胳膊,那么紧,死不松开,眼泪洇在我的肩膀上。她对我说:“我总是会想,你这次离开会不会再不回来。”
或许单亲家庭的孩子,总会缺少安全感吧。
“可是刘可,”我低下头看着她的侧脸难过地想,“这次,是你离开再不回来。”
我拍了拍她的背,医生叫她的号了。
我说,“别怕,我等你出来,然后我们就此别过,再不联系。”
“好吧……谢谢你。”她走进手术室,回头对我笑了一下。
椅子很凉,坐的很不舒服,我不知道是因为裤子上的雨水没干,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段早就结束的感情,还会让我这么难过。我低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
很多曾经和她在一起的画面一个一个在我脑海里突然亮起,然后熄灭。那些我本以为早就已经忘记的东西,原来还在那里。
好吧,我是个懦夫。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可是我现在不想说话,一个字也不想说。
她跳到我背上要我背她的娇嗔语气;她买给我的包着一封信的小熊毛巾;她跟我一起去扬州,沿着盐阜路落了细碎花瓣,长到没有尽头的河廊一直走的那个温暖下午;她在我睡着时候给我画的大花脸;她唱给我听的歌,还有她在我耳边说,吴鹤我不想上学了,我要给你生个孩子的夜晚……
记忆就像河底泛上来的气泡。倏忽出现,转瞬消失。
等待的这半个小时,是我没曾想过的漫长,长到,抵得过我和她曾在一起的三年多的时光。
她出来了,脸色苍白,像极了某个从噩梦中惊醒的早晨。没人开口说话,我轻轻地扶着她,慢慢走出医院,雨还没停,仿佛女人淋淋沥沥的大姨妈,死皮赖脸地盘桓不去。
“你车停在哪?”我问她,要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还坚持要她去坐我自行车的后座的话……好吧,那才是真屌丝。
“在医院北门那里,我早上把车停过来才去找的你。”她从背包里翻出车钥匙,丢给我。
马路上熙熙攘攘,路两旁有很多的花都谢了,夏天就要来了。虽然那意味着你可以开始堂而皇之地在看大街上的女人们露大腿,可是对于大四的人来说,夏天同样,意味着分别。
我和她,并不是仅有的悲剧。或许这样的结局也还不算最差吧,我看着街边雨里匆匆而过面目模糊的行人,又对自己撒了拙劣的安慰自己的谎。
谁能替我想出比喜当爹再差一些的结局。
我推着自行车跟她到了她放车的地方,把自行车扎在她卡宴的屁股后面,打开保温桶给她倒了一碗红糖炖的鸡蛋。
“从哪弄的?”她面朝外,开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问我。
我笑了笑,没回答。
难道要我发告诉她,这是我说了不少于她屁股下面那辆车重量的好话,又给了二十块钱后,那个小饭店的老板娘才肯做的吗?
我并不想要她感动或者感激我,在我下定决心做这一秒钟的英雄的时候。
雨水把她的车冲的很亮,我从倒车镜里看到了一个被这辆熠熠闪光的铁家伙衬成一坨屎的自己。
这一次,我要走的头也不回。
我看着她低下头慢慢喝完一碗,头发软软地垂在耳边。
“好好待自己。”我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话。哪怕,我明白她根本不稀罕这样的关心。这一次,只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意外而已。
我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老凯的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你就是一个天生的屌丝命。”他在短信里说。好吧,看来最了解我的,还是我的好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