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疼的名字(2)

 
最疼的名字(2)
2016-04-11 11:36:36 /故事大全

那天晚上,我和小A去了附近的一个酒店。上半夜的时间,她一直在抽烟,直到烟灰缸全部躺满了香烟的尸体。我说我再去买一包,她忽然就拉住我的手,把头埋进我的怀里,说,萧然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很谢谢你。

我嘿嘿一笑,说,难不成你是异度空间的?她哈哈哈地笑出了眼泪。半晌,表情认真地对我说,萧然,如果有可能,半年后我会去找你。

南方的冬天不下雪,但是冷意却不会少半分,冰凉,刺骨,而且很干燥。小A的手机一直都打不通。

那时候,我已经在一家杂志社做美编。期间,我身边的女孩像摩天轮一样来回运转。我和她们逛街,看电影,和她们接吻,上床。但反反复复,分分合合,最后都以我的暴脾气而告终。

是的,我的脾气变得很暴躁,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胸腔里左右奔突,找不到出口。我经常偷懒不上班,穿着高高衣领的羽绒服在海堤上来来回回地走,那些冷冽的寒风让我的头脑可以保持短暂的清醒,这时候,我就会想起小A。

我逛遍这个城市的所有酒吧,可是,我找不到一个有着海藻样的长卷发和忧伤眼神的女子。

春节长假前,我毫无意外地被公司辞退。理由是我经常迟到早退,而且不请假。

我还是没有回老家,我已经有5年没回过老家了。我又回到了以前晃晃荡荡的日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起床去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饭,晚上一边喝冷啤一边通宵上网。

春暖花开的四月,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阳台上画油画,忽然在画框后面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小子,可别把本姑娘的样子画丑咯,否则饶不了你!我眯着眼睛,逆着阳光看向小A,然后笑,怎么把长发剪了,装嫩是不?

然后,我们看着彼此,静默了好一会儿。

小A完全变了样子,不仅齐肩的长发变成齐耳的短发,还穿起了清爽简单的T恤和牛仔。只是,她的性格还是老样子,直接,坦白,像一把凌厉的刀,柔情刀。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香,紧紧地抱着我的手,唇角还展露细碎的笑。反倒是我睡得很不安稳,总是模模糊糊地醒来,然后下意识地打开台灯,看见小A还在,我才放心地睡去。我害怕她又在某一时刻无声无息地离开。

所幸的是,小A一直没有走。

那是恬淡而美好的时光,我们一起逛街,一起依偎着看电视,一起吃饭,傍晚牵着手沿着堤坝愉快地散步。只是,我们从来不提从前,也不提以后。那都是我们不敢触碰的猛兽。

夏季的一个傍晚,我到一家画廊送画稿,回到家门口时,忽然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因为我闻不到小A的气息。我对着那扇不锈钢的铁门,静静地呆着,许久许久。

我决定去找小A,我已经在预感到她离开前,偷偷地把她身份证上的地址抄了下来。

我坐了16个小时的火车,5个小时的汽车,走了1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在那个村子前停了下来。是一个坐落在山脚的小村落,村落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已经是收获的季节,金灿灿的一片。

很多穿着朴素的村民从我身边经过,我向他们打听小A家的地址,他们便好奇地多看我几眼。小A家面向稻田,是一个由土黄色砖墙砌成的小屋,很容易找。我走进院子,看见一个小男孩在一张小板凳上写作业,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问,你来找姐姐吗?

我点点头,你姐姐的名字是不是叫夏幽?他点点头,朝我招手,你进来,我妈一直想见见你。那个躺在床上下身瘫痪的,竟然就是夏幽的母亲。见了我,她的眼里闪出盈盈的光来。她招呼我坐下,然后一边说一边拭泪。

我终于见到了夏幽,那个已经长了一片青翠的坟冢,她躺在里面。

我已经哭不出眼泪。那些所有的过往,像泛着惨白斑点的电影胶片,在脑海中一桢一桢地滑过:夏幽的父亲早逝,母亲下身瘫痪,弟弟又尚小,夏幽于是在察觉自己有绝症后毅然到了海滨城市。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赚最多的钱,她顶着屈辱,穿着性感妖娆的衣服在街头揽客。她遇见了我,和我度过了一段幸福美好的时光……

我把那幅油画点燃在夏幽的坟前,那幅画是为她画的,画得很美。我说,夏幽,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真名叫楠木。

临走时,我没有留一笔钱给夏幽的母亲,因为我的钱太肮脏,我不忍玷污了她和她的家人。其实,从6年前开始,我就被一个有钱的女人包养,她每个月来看我一次,她给我足够的金钱和物质支持。

离开村庄回到海滨城市,我搬了家,重新找了份工作,从此踏踏实实。每个盛夏,我都会独自去走那一段长长的海堤,走着走着,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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