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房去,不一会儿拿来一瓶酒和一个纸盒。她以那种爱将东西珍藏起来的妇人特有的殷勤,从容地为他斟上酒,然后打开盒子。从盒子里面散发出一股皮革和苦杏的气味。
“您瞧……”
鞋子样式很普通,是灰色鹿皮的,簇新。
“漂亮极了。”
“世上没有什么抵得上儿子,”妇人把鞋收进盒子,“我跟您说,任何东西都抵不上。”
她给罗伦索端来肉,然后坐下,两臂交叉放在膝盖上,两手放松着歇息。罗伦索觉得这双吃苦耐劳的手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的宁静感。
“您都瞧见了,”妇人眼盯着炉火说,“照大家的说法,我也许没理由这样开心。我过门不久就守寡。男人是打短工的,所以我穷得叮当响,只得拼命干活,干活,勉强度日。您瞧见了,只因为有了他——我那儿子,我才感到幸福。先生,非常幸福。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学走路,学说话……——个女人累死累活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木木的BLOG眨眼的丁夫他就念书识字了,个头长得好高!您知道,这儿的人都说我疯子,因为我叫儿子离开乡下,去学手艺。我不愿让他像他可怜的父亲那样,被土地耗尽血汗。人家叫我疯子,您知道,是因为我起早贪黑只有一个念头:给我的曼努埃尔寄钱,让他付叔叔家的房费、饭费,添置衣裳,买书。他那么好学,那么注重仪表。您知道吗?我从杂货商那儿买了两本有彩色插图的书,正准备寄给他。我这就拿给您看看……我不识字,不过那准是两本好书。我的曼努埃尔——定会喜欢。他上学时功课就拔尖儿!他有时回来看我,通常喜欢复活节回来,复活节头天晚上到家。”
罗伦索默默地听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妇人。她坐在炉火旁,仿佛罩上了一轮大光环。那光芒仿佛发自大地,来自遥远的地平线。从妇人的话语声中可以感觉到大地万籁无声,仿佛凝结了一般寂静。
“在这儿住蛮好,”他思忖道,“我想我自己不会要求搬走了。”
妇人站起身来,收拾盘盏。
“他复活节回来时,您就会见到他。”
“我很想见见他,”罗伦索答道,“真的。”
“人家都叫我疯子。”妇人说,脸上的笑容似乎包容’了大地的全部智慧,“因为我舍不得花钱为自己添置衣裳,从不肯大手大脚。可他们哪里懂得,这绝不是什么牺牲,而是自私,仅仅是自私。我把一切给他,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我自己吗?难道他不是比我自己来得重要吗?乡亲们不懂这些,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懂。”
“那些人才是疯子!”罗伦索被那番话打动了,“他们才是疯子!”
他站起身来。妇人仍凝视着炉火,仿佛坠入梦境。
他在曼努埃尔的床上躺下,盖上似乎未曾用过的粗布被子,觉得一种广大、悠远、朦朦胧胧的幸福洋溢在这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也像音乐一般渗入了他的心田。
第二天早晨大约八点钟,房门被敲响。
“
他披上大衣,打开房门。阿蒂拉诺手拿着帽子站在那儿。
“早上好,
罗伦索生硬地打断阿蒂拉诺的话,木木的BLOG“我哪儿都不想去。这儿挺奸。”
阿蒂拉诺瞟了一眼厨房,听到炊具磕碰的声响——那妇人在准备早餐。
“在这儿……”
罗伦索感到一股无名之火冲上来,“那女人没疯!”他说,“她是一位母亲,一个贤惠的女人。为自己的孩子活着的女人怎么是疯子……她只是因为有个儿子才感到这样幸福……”
阿蒂拉诺两眼盯着地面,黯然神伤。他竖着一根指头,—字—顿地说:“她没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