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与仙人掌的光年(2)

 
水仙与仙人掌的光年(2)
2016-05-23 15:12:41 /故事大全

车上的乘客替她们出馊主意,说如果昆明有认识的人,让多买张站台票来接,丢车票的那个,就可以拿着站台票混出去。

静泽马上想到了沈嘉沐,一时心跳得狂乱,仿佛被一种神秘力量驱使着,她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向她讨要沈嘉沐的联系电话。

沈嘉沐再一次出现在静泽面前时,已从斯文男生变成了儒雅男人。穿烟灰色西服,白衬衫随意敞着领口。同行的女生们都向静泽瞪大了欣赏的眼睛,静泽骄矜地笑着,仿佛那是她的专属。

沈嘉沐请她和同学吃了顿饭。席间,他问起姐姐过得好吗,静泽语塞。姐姐过得并不好。过年回家,静泽从姐姐的身上总能发现不同程度的青紫淤痕。问起来,她总说,跟孩子闹着玩弄的。但静泽知道,事实肯定不是这样。她向隔壁阿婆打听,阿婆对她说,囡囡啊,你以后要记住。清清白白地嫁人,才有好日子过啊!不然哪个男人会甘心啊!静泽不是傻子,一下子听出了弦外之音。但是这些,又如何能讲给沈嘉沐听?

沈嘉沐很是尽地主之谊,特地请了假,给静泽一行人当起了免费导演兼专职摄影师。上玉龙雪山的时候,静泽的洁癖发作,宁可穿着单衣上雪山挨冻,也不愿穿租来的肮脏羽绒服。沈嘉沐没办法,只得将自己带来的羽绒服借给她穿。那是静泽第一次穿男人的衣服,低头时嗅到衣领上淡淡的烟草香,心驰神漾。这淡淡烟草香,后来便成了静泽的幻觉。时常半夜醒来,会在指尖嗅到这暗香。就好像中了某种蛊一样。对静泽来说,沈嘉沐就是她的蛊,自十七岁那年种上,就一直未曾祛除。

云南之行结束,沈嘉沐与静泽便开始了书信往来。最初是寄照片,后来交换寄土特产,各种玉饰挂件。

那个时候,有福建籍的男生追静泽追得紧,得知她喜欢水仙,巴巴地从老家给她带了好多水仙花种。她却一转手,全寄给了沈嘉沐。她有心低敛了声息,尝试做一个水仙般的女子,去接近沈嘉沐心里的位置。她甚至打算毕业之后去昆明工作。但是一张喜帖,阻断了她千山万水的投奔。沈嘉沐要结婚了,新娘是他工作的水利局局长的千金。

仿佛是一夜之间,静泽松开了自律的闸门,放纵了自己。于是,形形色色的护花使者,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后来,去了广州,在一家时尚周刊做记者。

某次,周刊要做一期原创民谣歌手的专题,派人去丽江采访。她心里一荡,却也只是一荡。心上的男子,已经成了别人的夫君,她还能有什么预期?

在丽江的第三个晚上,做完采访之后,她喝多了,趴在酒吧里起不了身。有人摸她大腿,她本能地拿起酒瓶敲在了对方脑袋上。那人伤势过重,她被刑事拘留。电话打去她老家,姐姐惊慌失措,找到沈嘉沐去保释。

再见面,又已过三年。沈嘉沐黑了很多,眼睛周围生出了细细的纹路,男人味却有增无减。他带她去吃饭,席间调侃她:还以为女大十八变,原来还是带刺的仙人掌啊。她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说着风凉话的他,完全不知道她这些年的挣扎蜕变。她觉得自己原本可以变成温婉的水仙,是他不再给她等待的时间。

静泽的眼泪让沈嘉沐手足无措,最后便取出一枚翡翠玉镯来。说是在缅甸做项目时向当地人买的,收了好久,一直想找机会给她,只是后来没有了她的联络方式。她轻飘飘地扔一句话过去:你都结婚了,我还联络你多不知趣啊!沈嘉沐沉默了半晌,最后涩笑着说,我又离了。是那时太年轻了吗?静泽像木偶一样定定地,不知如何接他这句话。

终于还是回了广州。这枚玉镯后来她一直戴着,春夏秋冬,不离不弃。某次饭桌上,有做珠宝生意的朋友估价,说很是值几个钱。末了又猜:男朋友送的吧?舍得下这么大血本,就嫁了吧。

她看着雪白腕上的翠色欲滴,忽然不能言语。她在无望的暗恋里载沉载浮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曾亲口问过他:他是否喜欢她?也不曾亲口告诉他:她喜欢他。

忽然就发了痴,隔天就买了飞昆明的机票,想要去问个究竟。但是临行前,老家一个电话,绊住了她。

姐姐死了,是自杀。多年闷声忍受家暴的生活,令她患上抑郁症,不久前,又查出罹患乳腺癌。这给了她最好的离世借口。留给静泽的遗书上,压着一枚翡翠玉镯,同样翠色欲滴。她在遗书上写:沈嘉沐一直说我像水仙花,你知道吗?水仙花的别名叫凌波仙子。姐姐的名字,就叫凌波。

后来,静泽再也没有去过云南。她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做一株仙人掌,在这粗糙世间没心没肺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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