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案悬而未决,沈茶死死攥住祖产茶庄不放,她以为陆津翰步步紧逼,不过为了度假村的项目进度,却不知陆津翰心里,不过是忌妒她对沈培良的袒护,层层的误会,终于让两人势同水火……
楔子
陆津翰的代理律师将一纸合同递到沈茶的面前。
“沈小姐,只要你答应放弃沈氏茶庄的所有权,陆先生愿意打一千万现金到你的账户上。”那口吻公事公办,显然是得到了陆津翰的首肯。
沈茶默不作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陆津翰。
已是盛夏,他仍旧穿着长袖衬衣,领前袖口,每粒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
他哪里是来离婚的?分明就是来谈生意的。
她不吱声,自然有律师代她发言:“相信陆先生已经看过离婚协议书里关于财产分割那一项了,我的当事人沈小姐这些年来为家庭付出良多,却并没有过多的财产要求,公司大部分的股份、两处房产以及银行存款都在您的名下,况且这茶庄又是沈家祖产,您提的这要求,于公于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巨额律师费果然是花得值当,有理有据,立马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
陆津翰神色冷峻,手放在桌面上,中指与食指来回交替着在桌上敲,他沉默了片刻,将目光凝聚到沈茶的脸颊之上。
“茶茶,我们单独谈一下。”
第一章
两名律师先后退出,识趣地将门掩上。
房间里只剩下她跟陆津翰,沈茶的表情总算是松弛了些,有律师在场,终归是不自在。
“茶茶。”陆津翰开门见山,“那茶庄你留着也没用。”
沈茶不去看他,将手中的玻璃杯对准太阳,来回地转,里面盛的水晃晃荡荡,光影反射到她脸上去,一片潋滟。
她装作毫不留心地听他讲话的样子,心里却猝不及防地被扎了一下,隐隐作疼。
那茶庄的确是没什么用!
陆家经营咖啡,沈家世代做茶,两家联姻后,企业合并重组,便更名为鼎盛集团。
鼎盛到了陆津翰手里,他几经改革,已经放弃了传统的茶叶和咖啡豆经营,改做饮料,如今,又涉足地产业,生意越做越大。
于是茶庄便没了用武之地,不过是产些茶叶供家里人喝罢了。
陆津翰忽然来夺茶庄的所有权,沈茶万万不曾料到。
她半天没个声响,陆津翰只得继续捺着性子劝:“我们离了婚,你独自一人,有现金在身上,到底也比守着茶庄强。”
倒像是事事为她考虑的模样。
偏偏沈茶没他想象中那么笨,很快便找出他的逻辑漏洞来,真怕她孤苦无依,多分点财产给她即可,何苦非要打茶庄的主意?!
她隐约觉得,陆津翰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他这个人,心思深过桃花潭水,沈茶是早就领教过的。
与他结婚的前一两年,虽是家族联姻,两人感情居然也好得蜜里调油,沈茶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竟然未曾察觉,大部分股份都被陆津翰悄悄转移到了他的名下。
那时两家老人都还健在,他们再吵再闹,表面上仍旧相敬如宾。
直到去年,沈茶父亲生病去世,头七刚过,陆津翰就将离婚协议摆在了她的面前,那架势,是一分钟也不愿多等了。
看来他这些年虚情假意与她周旋,不过是为了吞并沈氏。
只可惜财产一直也没分割清楚,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多,他败诉了再上诉,非要将茶庄弄到手里不可。
可沈茶却硬是跟他耗上了,她这个人平时温顺得很,不争不抢的,偏偏涉及到这茶庄,就执拗得超乎想象,一步也不肯妥协。
陆津翰的谈判能力她是知道的,沈茶意识到越谈越对自己不利,便一句也不想多说。
“茶庄,我是不会放弃的。”
沈茶斩钉截铁地扔下这一句,没等他回答,就起身离开。
刚到楼下,却被一堆等急了眼的记者团团围住,你推我搡地把话筒往她面前递。
“沈小姐,请问你和陆先生是否已经商量好财产分割的细节?”
“沈小姐,沈氏的茶庄仍在你的名下,请问你会配合市里的度假村项目开展,将茶庄拆迁吗?”
她实在后知后觉,原来这才是陆津翰要争取茶庄的主要原因。
度假村项目,她多少知道一些,承建方就是鼎盛集团。
沈茶整个人僵在当场,天,他是要毁掉茶庄。
第二章
刚进门,沈茶便听见客厅里有声响。
沈培良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盒巧克力看电视。
播的正好是当日财经,电视画面上,她一副错愕不已的模样。
“姐。”沈培良见沈茶回来,立马就蹦起来跟在她后面转悠,颇有些担心地问道,“茶庄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沈茶放好外套与手包,去厨房泡了壶茶出来,没搭他的话,反而是诘问起他的工作来:“阿哲打电话跟我说,你很久不去工作室了。”
沈培良毕业后无所事事,沈茶便投资给他开了个摄影工作室。
其实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沈茶父亲生前风流成性,光再婚就再婚了十多次,至于沈培良是她哪一任继母带过来的,沈茶也有些记不清。
众多的兄弟姐妹里,就沈培良跟她年纪相仿,也最亲近,沈茶一向拿他当亲弟弟看待。
沈茶顾左右而言他,想必这事情又是悬而未决,沈培良正要不冷不热地刻薄陆津翰几句,沈茶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是陆津翰的名字。
看来得不到茶庄,他誓不罢休。
沈茶一面踱步去阳台,一面将电话接通了。
“茶茶,你好好想一想,鼎盛现在正面临着上市,度假村的项目对集团很重要。”白天动之以情,晚上晓之以理,陆津翰真是个人才。
可沈茶早已不是当年那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姑娘,她不跟他多说,只咬死了不松口。
“除了茶庄,其余的财产我都不要。”
钱对她而言,并不如外界揣测的那般重要,沈茶自己是一名建筑设计师,收入不菲,即使净身出户,也照样生活无忧,两人打了这一年官司,症结所在,便是茶庄了。
那茶庄,对她意义非凡,说什么也不能放。
陆津翰便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大概他也没料到,向来温顺的沈茶,态度竟然如此坚决。
僵持不下,两人均握着电话沉默。
沈茶心里其实也异常焦灼,她知道陆津翰的脾气,惹急了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夜风微凉,她握着手机来回在阳台上踱步,一个转身,看见沈培良端了一碟子水果过来:“姐,吃点东西。”
沈茶以手遮住听筒,将沈培良往里面推:“别捣乱,我正谈事情呢。”
这细微的响动,仍旧没逃过陆津翰的耳朵,他语气忽然降了一个摄氏度:“谁在你家?”
“是培良。”沈茶记得,陆津翰跟培良之前就一直不睦,却也只得据实回答。
果然他就动了怒:“我想要提醒沈小姐,从法律意义上来讲,我们还是夫妻,深更半夜还有男人在你家,也太不成样子了。”
已经分居两年有余,听说他跟那个当演员的小女友黎婉早就出双入对,他陆津翰究竟有什么资格来管她?
“他是我弟弟。”沈茶解释道。
但陆津翰却根本不买账,挂断之前,狠狠地撂下一句:“你可别忘了,那茶庄现在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力自由支配它。”
沈茶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这个气,她收了线,阴着一张脸坐回到沙发上去。
还是沈培良涎着脸过来哄她:“哼,他陆津翰算哪棵葱?就凭我姐,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他不要你,我养你一辈子。”
眼眶通红通红的,沈茶拼命忍住没让泪水往下掉。
沈培良看见了便是一怔:“所以姐,你伤心了是吗?”
其实,又何止是伤心呢!
第三章
陆津翰果真是言出必行。
沈茶辗转了一夜,到破晓才勉强入眠,眯了不到半个小时,手机就震天响了起来。
是看管茶庄的陈伯来的电话,他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说话也没头没尾:“大小姐,你快来茶庄一趟。”
茶庄若真有什么事,那也必定跟陆津翰有关。
沈茶急匆匆地翻身下床,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便驱车赶往茶庄,路上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茶庄门口,一字排开了好几辆推土机,只陈伯一个人死死地守着,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哪有他这样的,欺负人欺负到自己老婆头上来了。
沈茶将车门一把推开,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陆津翰,你别太过分了,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报警?”
平时温吞脾气的人,动起怒来尤其骇人,陆津翰显然也被惊了一跳,他怔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沈茶的脸上,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没搭理沈茶,只是回过头去吩咐推土机的驾驶员:“直接开过去,死了伤了都由我负责。”
话音未落,沈茶就张开了双臂,直挺挺地站在了推土机面前,她抬起眼来,凛然无惧地与司机对视。
陆津翰做事情竟然绝到这个地步,要说她不寒心,连她自己也不信。
从前他虽然嚣张跋扈了些,可到底也还是通情理的,有时候心情好了,也对她疼爱有加来着。
可现在为着度假村的项目,他竟然存心将她往死路上逼。
司机师傅不过是为着养家糊口,谁也不想真出人命,再加上沈茶那决绝的模样,很有些震慑力,吓得他赶紧推开驾驶室的门,又不敢得罪陆津翰,只得赔着小心:“陆总,我看你还是跟陆太太商量好了,我们再动工吧。”
陆津翰一张脸便更加阴霾,似雷雨降落前的乌云,正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你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动作迅速地攀到了驾驶室去。
一启动,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震耳欲聋,陆津翰一只脚已踩到了油门上。
沈茶却充耳不闻,她仍旧站在那里,狠狠地瞪着陆津翰,那双眼睛里,伤心、愤怒、不甘全都有。
脚底触到油门,陆津翰的手僵了一下,看样子是没办法将她吓退了。
她从前连蟑螂都怕,如今却勇敢得像个女战士一般,这般护着这茶庄,还不是因为她跟沈培良的儿时记忆全在这里。
当初她极力反对联姻,怕也是为着沈培良吧!
想到此处,陆津翰握着方向盘的手愈来愈紧,指节发白。
“沈茶。”他从驾驶室跳下来,走到她面前去,一把攥住她的衣领,“你为什么处处跟我作对,非要这样伤害我不可吗?”
究竟是谁伤害谁?是他出轨在先,离婚也是他提出来的,她什么都不要,独独想要茶庄。
可他连这点念想也不愿留给她。
“你不也这样伤害我吗?”
离婚官司打了一年多,沈茶从来没在他面前示过弱,此刻却不由得红了眼眶。
沈茶一哭,陆津翰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讪讪地松开手来,沉默着盯了她半晌,回过头去,朝那帮工人挥了一下手。
“都回去吧!”
在陆津翰转身那一刹,沈茶瞟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脸上隐隐绰绰地,竟然有几分难过的神色。
兴许是她的错觉也说不定。
第四章
当晚蒙蒙地下起了小雨,沈茶怕再有变故,干脆就住在了茶庄。
茶庄里临着茶园建了一栋两层的小楼,现今荒废着,陈伯勉强收拾了,让沈茶住下。
夜里一个人待着,到底也是心有戚戚,沈茶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将灯全部都打开。
刚气喘吁吁地回到楼下,就看见沈培良坐在客厅里。
他跟哆啦A梦似的,知道沈茶饿了,还拎了一大袋子零食。
“早上醒来你就不见了,手机也不带,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里。”沈培良嘟嚷着,递过一包薯片来。
虽说已是饿得撑不住了,可沈茶实在没有胃口,她瞥了一眼窗外:“咦,雨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郊外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采完春茶后,新一季的茶叶又长出了嫩芽来,茶香沁鼻。
天黑路滑,沈茶又穿了一双高跟鞋,沈培良便稍稍地扶着她一些。
他们往茶园深处走,一路沉默着,快到尽头的时候沈培良突然问道:“姐,为什么要一直攥住茶园不放,早点离婚,开始新生活吧。”
沈茶一愣,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是啊,为什么非要攥着不放呢?
只因这茶庄,是她跟陆津翰住过两年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沈茶是反对联姻的,爱情中一旦掺杂了其他目的,总觉得别扭。
可陆津翰,实在是上天给的惊喜,比买一赠三还给力。
见第一面就印象极好,他虽然面相冷了点,可事事周到体贴,学识还很渊博,跟沈茶聊起咖啡的产地与工艺,十分投契。
沈茶一颗心,慢慢地,就全部交付了出去。
刚结婚那会儿,他对她也曾百依百顺,沈茶爱住在茶庄,他便不辞辛劳,每天开两个多小时的车,从市区赶过来陪她。
他喝咖啡,她喝茶,夜里相拥而眠,清晨相对醒来。
沈茶一门心思地做着贤妻良母,吃穿住用,凡事都亲力亲为,那应该是她人生最好的一段时光了。
只是并不长久。
第二个结婚纪念日刚过,陆津翰便开始莫名其妙地晚归,后来干脆就与黎婉公然出双入对。
她也想撕破脸皮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可读书太多害死人,失态的事情总是不肯做,万般委屈,也只有咬碎银牙和泪吞。
陆津翰顾着陆沈二老的颜面,倒也一直没有提离婚,他不提,沈茶也就拖得一天是一天。
直到二老都去世,他总算是毫无顾忌了。
陆津翰摆明了是过河拆桥,就她是榆木脑袋顽石心,被人吃干抹净了,仍旧痴心妄想。
茶庄是他留给她仅存的记忆,沈茶守着那些卑微的过往,始终不愿意撒手。
可悲,又可笑。
夜黑得泼墨似的,沈茶迎风站着,想起这些过往便悲从中来,加上白天陆津翰又来闹了那么一出,她便形象也顾不得了,伏在沈培良的肩头,总算是把这些天的委屈都化作泪水,痛苦失声:“我放不下,怎么办?我放不下啊!”
沈培良拥住她的肩,温声地劝慰:“没事,你还有我。”
可沈茶这一哭,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第五章
私家侦探社的人刚走,黎婉便进来了。
她绕到陆津翰的背后去,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摊开在桌子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各个角度的沈茶,有在公司上班的,也有在餐厅吃饭的,被特意挑出来的那几张,是沈茶和沈培良在茶园被偷拍的,画面虽然模糊,但依然看得出他俩正紧紧相拥。
“你为她把心操碎了也没用,她那个弟弟,有的是手段。”黎婉说着话,便顺势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津翰不冷不热地回头瞟了她一眼,眼神冷若寒冰。
这是警示她,让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陆津翰花大价钱请她来扮他女朋友,可不是为了听风凉话。
黎婉便识趣地将手缩了回去,她好歹也在演艺圈混了两年,察言观色这项本事还是有的,她话锋一转,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这却将陆津翰问住了。
若论做生意,他倒在行,杀伐决断连眼都不眨,可处理跟沈茶有关的事情,却很容易就乱了阵脚。
他一早就觉出沈培良不对劲,有好几笔由他经手的款项,无缘无故就没了踪影。
明里暗里,陆津翰跟沈茶提起过好几次,可沈茶打小就偏爱沈培良,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吵来吵去,她更是咬定了是他对沈培良有偏见。
最初,他以为他们不过是姐弟情深,加之数目也不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直到他无意中在家里看见一份股权转让书,沈茶竟然偷偷为他开了摄影工作室,还准备将鼎盛的股份给他一部分。
这也就罢了,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一张沈培良与沈茶亲密接吻的照片。
陆津翰还是不信,结婚两年,他们感情一向很好,沈茶这个人心思明澄,并不会作假,无论如何,他总归还是相信,她是爱他的。
可一旦心生疑窦,争吵就愈发多了起来,他一时性急,干脆找了黎婉来试探沈茶。
谁知她竟然毫无反应。
看来她跟沈培良,定然不清不白,她起初就不想嫁他,婚后又处处维护沈培良,而且还有那么亲密的照片被人拍到。
无风不起浪,他们俩的事,看来是千真万确。
所以他才逐步将鼎盛的股权收了回来,不然沈茶毫无商业头脑,还不迟早落到沈培良手里。
这几年,陆津翰曾不止一次地想跟她问个明白,可话到嘴里却总是咽下,他堂堂七尺男儿,在那一刻竟然无比害怕。
他害怕她告诉他,陆津翰,我没有爱过你。
就这么耗着,一直耗到沈家老爷子也去世,陆沈两家的商业合作算是终止,他便再也没有借口待在她身边了。
离婚是他提出来的,与其看她夹在他跟沈培良中间左右为难,倒不如放她自由。
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她要留着茶庄,在那里跟沈培良逍遥快活,陆津翰便非要从中作梗,偏就不能如了她的愿。
这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半,对双方都是折磨。
此刻,陆津翰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照片来,将相纸捏得皱了边,却仍旧犹豫不决。
黎婉知道他为何犹豫,嘴角勾起来,轻轻一笑:“陆总,长痛不如短痛。”
陆津翰狠狠地将照片揉作一团,这才拿起了手机,打给助理小潘。
“你明天先到我这儿拿照片去报社,然后再去一趟律师事务所。”
第六章
度假村项目启动的那一天,陆津翰故意找了个借口没有去。
他终于还是赢了。
那照片一刊出,沈茶百口莫辩,她有婚外情,在财产分割方面自然就没了话语权。
后来的几场官司,陆津翰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没去出庭,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他忽然不敢再看沈茶的脸。
纵然他赢了全世界,可到底还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于是成功也变得寡淡无味了起来。
陆津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电视直播。
也并非完全不痛心,那毕竟是他和沈茶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沈茶早晨亲自为他煮咖啡,加少许糖,少许奶,还有少许的爱,对陆津翰而言,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妙不可言。
不像现在,再晴朗的天,也如乌云遮日。
亢长的领导发言结束后,照旧是剪彩仪式,陆津翰对这类的流程不感兴趣,他正准备关电视,画面一闪,一个长镜头晃过,他忽然在电视上看到了沈茶。
项目拖延得太久,大家拼了命地赶进度,这边在剪彩宣布项目启动,那边就已经开始拆迁。
与那天一样,沈茶照旧挡在了推土机面前。
她怎么能那么笨?真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似的,处处让着她?
镜头隔得很远,陆津翰脸都快凑近电视屏幕了,却仍旧看不清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似乎推土机稍微往前移动了一点,然后那边就开始混乱了起来,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拥过去。
陆津翰妄图看得更仔细一点,这时候镜头却忽然一转,又切回到剪彩仪式上来。
这破电视,他慌到极点无处发泄,力气大得惊人,竟一把将电视推倒在地,屏幕摔得粉碎。
那般混乱,一定是沈茶出了事。
他整个人如被雷击中一般,全身一僵,心像生生被掏空了一般,痛入骨髓。
意识稍稍恢复,陆津翰便砰的一声推开门,火急火燎地开车前往茶庄。
再也没有比这更能煎熬他的事情了,陆津翰一出市区就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往茶庄驶去。
沈茶,你千万不能有事。
握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气血上涌,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快要精神失常了。
陆津翰第一次见沈茶,就安排在茶庄,他完全没想到,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会有一双那么清亮的眼睛,长发如丝,偶尔低头浅笑,他就七魂丢了六魄。
向来理智的陆津翰,从此便相信了一见钟情这回事,只一眼,便觉着今生非她不可。
他悔恨不已,恨不能一拳了结了自己,早知道她宁死也要保住茶庄,他就不该这么步步相逼。
到了茶庄门口,陆津翰连车都没停稳就赶紧飞奔了进去。
那推土机停在茶庄的门口,铁门已经被撞歪了,看热闹的人还没完全散尽,正指指点点的,议论不休。
陆津翰从人堆里挤进去,并没有看见沈茶,倒是铁门前的那地上,有好几摊血迹。
他六神无主,随便抓住一个路人问道:“那被撞的人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挺严重的,是死是活还不知道。”那人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琢磨着应该是朋友,又加了一句,“抬去市三医院了。”
陆津翰急痛攻心,差一点就晕倒当场。
第七章
沈茶的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陆津翰伸了好几次手想去揭开,最终还是僵在了半空中。
听说被撞得面目全非,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都是他一意孤行,才导致了今天的后果。
医生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几经犹豫,才敢告诉他已经抢救无效。
“茶茶……”他一出声,眼泪便夺眶而出。
他们二人都太过倔强,就算将刀架到对方脖子上,也不愿稍微放低姿态,跟对方服个软。
只有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以为时间还很多,这样你争我斗的,可以耗掉一辈子。
陆津翰如今悔恨不迭,早知如此,他早该告诉她的,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爱她。
哭干了眼泪,眼睛开始发涩,他恨不能死的是自己。
心不跳了,或许就不会疼了。
陆津翰在这厢哭得撕心裂肺,刚回来的沈茶却被惊了一跳。她不过是胳膊擦伤罢了,涂了点药酒,一回来却看见如此惊人的一幕,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陆津翰,此刻哭得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般声嘶力竭。
“你来这里干吗?”沈茶站在他身后,语气并不友善。
陆津翰大悲之中一转身,就看见沈茶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看了看那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再回过身来使劲地捏了捏沈茶的胳膊,她的皮肤温热柔软,还活得好好的。
也管不得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一把将沈茶紧紧抱入怀中,力道大得惊人,沈茶根本挣脱不得。
“茶茶。”他只是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跟你离婚,更不该逼你交出茶庄……”
他这一迭声的不该,换成以前沈茶不一定听得明白。
可是此刻却没有人比她更懂得。
沈培良将她推开,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她的周全,他临死之前的话,沈茶一字一句全都记得。
“下辈子,我不想做你的弟弟。”他说完这句,底下的话要很费力气才听得清楚,“姐……是我……我PS了照片给……给了姐夫……他才会怀疑你……对不起……还有,帮我……帮我照顾我妈……”
沈茶恍然记起来,他妈似乎一直吸毒,被爸爸抛弃后想必更是过得凄苦,陆津翰之前跟她提过有几笔钱一经他手就不见,必然是去填了他妈的亏空了。
或是刻意,或是无意,总之都是误会。
陆津翰误会她爱的是沈培良,而她误会他爱的是黎婉。
太过在乎对方,却又彼此不够信任,他们都爱得太没有安全感。
她也很想原谅他,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然后从头来过。
可沈培良死了,那个穿白衬衣,跟在她后面叫她姐姐的小男孩,身世极其可怜,他即便是有错,却也不该因为他们俩之间的误会,就丢掉了性命。
沈培良是为她而死的,倒在血泊中,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叫她姐姐。
沈茶用尽力气从陆津翰的怀抱中挣脱开来:“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原谅你。”
他是咖啡,她是茶,打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的。
尾声
沈茶再回S市的时候,听说度假村已经竣工。
故地重游不过徒增伤心罢了,可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毕竟她的大半个人生,都耗在了那里,至今也没有完全走出来。
她这些年在国外,杂七杂八地学了很多东西,茶道、花艺、调酒,还有各种咖啡的制作方法。
以为生活得忙忙碌碌,就可以将陆津翰忘得一干二净。
看来她实在高估了自己,一踏入这里,回忆就像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神思恍惚间,她听到旁边有一对情侣在聊天。
“你看,真奇怪,怎么会把咖啡和茶种在一起?”
“听说这开发商是做咖啡起家的,他老婆家里卖茶。”
“咖啡跟茶,听起来倒是挺浪漫的……”
沈茶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之前茶园的位置,绿油油的一片,咖啡和茶两种植物混种在一起,居然也十分和谐的样子。
她呆呆地看着在烈日下穿着工装浇水的那名工人,忽地泪凝于睫。
只一个背影,沈茶便已经看出来,那分明是陆津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