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对母亲转述这些话时，母亲笑着问：“你爸真是这样说的？”突然，她的眼泪就流下来。
我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我爱你”。直到他深度昏迷时，我才说出。我相信他听到了，因为我对他说这一切的时候，我感觉到他松着的手紧紧握了我一下，那几分钟的时间，他竟然不再痛苦地低吼了，他表情放松，他在安静地听。
晚十点，我和母亲再进病房的时候，被子的一角已经蒙在父亲脸上，他眼睛紧闭，大大地张着嘴。我的头轰地大了，摸了摸他肿肿的右胳膊，还是温热的，但他，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
那一刻，我和母亲都没有抱着父亲的尸体大哭大喊，或许这一天的场景，我们已经设想了无数次。母亲头发乱乱的，很快拨了电话，请人帮忙。我则拨通了哥哥的电话，他说：“我明天就飞回来。”
很快，来了一屋子的人，有人负责给父亲穿寿衣，我则为父亲擦身，擦他瘦骨嶙峋的胸膛，冰冰的手、松弛得像海绵一样的腿……半个小时后，殡仪馆的灵车来了，深夜十二点的铜城街头如此清寒，我坐在同样冷冰冰的灵车窗口，冻得僵硬的手不断接过刚刚买来的纸钱，从窗口撒出：“父亲，走好，爸爸，走好。”我身后铁丝网后，就是父亲的尸体。我现在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