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眼里,爷爷和奶奶是很传统的“配对”,是那个时代“先结婚、后谈恋爱”版本的典型拷贝。
爷爷沉默寡言,常常蹲在院子里,嘴里噙着一枝长长的烟竿,莳花弄草,满脸的皱纹在烟雾缭绕中渐渐舒展。奶奶快人快语,每每安排完家务活,还常常邀一帮年纪相当的戏迷乐上—乐,锣鼓铿锵,丝竹悠扬,爽朗的笑声能传出很远。两个性格迥异的老人,相扶相搀,相敬如宾,走过几十载的人世沧桑,不能不让人称奇。
有一次我禁不住问奶奶,她和爷爷一生真诚相守的秘诀是什么。奶奶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讲述了下面的故事——
“新婚之夜就是我和你爷爷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孩子,那不是我们的错。在当时,姑娘家的命运全由家长和媒人摆布,自己只能偷偷在心中祷告,祈求未来的夫婿能爱我疼我。由于在此以前什么都不了解,所以,婚后相当长的时间,我们都觉得彼此是那样陌生。直到后来,有一件事最终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那一年夏秋两季庄稼歉收,人们无法填饱肚子,自然难以抵御西伯利亚寒流,到了冬天感到特别地冷。我卧病在床有好长时间了,有气无力。你爷爷看在眼里,七尺高的汉子,心疼得直掉泪。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他要出去打工,而且没容我回答就动身了。当时我感到很不好受,新婚头上,一个男人抛下病妻独自外出,怎么能说有责任心呢?
“两个月后,他回来了,背回了一小袋粮食,还买了一只鸡。说是一只鸡,其实是一个很小的鸡仔。你爷爷道歉说,不是不关心我,而是连生存下去都有问题的时候,他必须在断炊之前,为我们再找一口粮食。看到他那削瘦的面庞,和手上的累累伤痕,我没说什么。一只才几两重的鸡仔,他硬是为我炖了几天的汤。到最后连肉都炖得没影了,肉汤实际上是开水上漂着些油花。每次他把鸡汤端到床前,我都问他喝了没有,他总是说锅里还有呢。最后一次,我留了个心眼,没喝他端的鸡汤,挣扎着下床,偷偷来到厨房,才发现锅里什么也没有,他躲在灶台后,把我吃剩下的鸡骨头嚼得粉碎,而且嚼得那样地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