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宝蓝色

 
那抹宝蓝色
2016-12-12 17:11:50 /故事大全

已入九月。

窗外任是蝉鸣阵阵。

趴在干硬的课桌上,以有些不舒服的姿势,我慵懒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午休时间。

“劲爆消息、劲爆新闻!”尖锐的声音刺得耳膜隐隐作痛。强撑着睡意,眼皮撑开椭圆形的一方世界:狭小的讲台边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擦得黑亮的黑板上贴着一张白的发亮的纸,嘈杂的声音像忽涨的潮水涌进了我的耳道。

同学们或讶异或兴奋或不屑等种种各异的表情,忽的凸现在眼前。这是怎么了?我的脑中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不容易凑了过去,看到白纸上的内容时,我顿时清醒了过来。

“我,阿木。香菱,我的女朋友。任何有想法追求香菱的,或者偷偷与她暧昧的。先过我这一关。也就是说,必须和我单挑,我随时奉陪。”

霸气。这是我看到内容的第一感觉。对于我这种学习好,但经常被欺负的人来说,叫阿木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成为了我敬仰的对象。

咦,凭我聪明的大脑,发现纸上的内容有些矛盾,我怎么感觉······这一点终于在以后得到了证明。

香菱,这次事件的女主角,我是认识的。她是我同班同学。至于阿木?对于我这个新生来说,不认识。香菱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成绩很好,由于成绩同好的关系,不可避免的有学习上的交流,所以我又知道她是个善良、谦虚的女孩子。喜欢?这个词,对于当时经常被别人欺负的我来说,是个奢侈的名词。

要知道,我们学校是个对打架、采取怀柔政策的学校。小打小闹、流个鼻血、多个淤青什么的,学校都会闭一只眼。不允许大规模群架,不允许伤残,否则立刻退学,是学校的潜规则。

所以,我们学校,处于偏离人类高级文明的穷乡僻壤,是个畸形的存在,也是比较变态的存在。不过,却培养了一群更加变态的学生。因为规则要求打架时不得伤残,也就是打架要把握分寸。有些学生就学会了对打架的微量控制,即你受伤的部位、方式、程度,由他们控制。所以,有些学生,打架很厉害。

在学校里,学习好不知为什么却成为了受欺负的理由,尤其是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前提下。香菱?她是女生。你要知道,女生在很多方面,是享有特权的。所以,打架,在这里,只是男人的游戏。

为什么同样都是学习成绩好,香菱却被捧在天上?而我。唉。

我又突然想起了阿木来。这是不得不表示钦佩的,对他。敢于说出单挑,而且说得光明正大,而且是在我们这个强者辈出的学校里。真是一个字:牛。真不是一般的牛。

当这件事爆炸性的出现时,轰动了整个学校。好像还有个牛人不屑的一笑,说:“年少轻狂。”即使不追那个女的,也得教训那小子一下。香菱和阿木,无疑成为比夏天更热的名词。

而我所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仅仅是个引子。

几天后,消息灵通的女生又传来了消息:阿木单挑桃山,胜。而且只出了一脚。桃山?大家都笑了笑。

之后,一则又一则的消息像冲击波一样冲来,而且,愈演愈烈。

阿木胜“金刚”。

阿木胜“银狐”。

胜“犬鹰”。

胜······

一连十几个人,水平越来越高,依然是胜。

大家都很疑惑,阿木,或许很强?

我突然的,也有了想见阿木一面的冲动。而我,终于如愿以偿。

那是一个下午,淡淡的云、淡淡的风,像是没有硝烟的和平年代。无聊的我,经过废弃的操场,漫不经心的踢着石子,忽的听到了一阵叫好声。有人在打架。我凑热闹的走了过去。

“哥们,谁和谁单挑啊?”

“你不知道?阿木和阿雄。”居然是和阿雄?阿雄传闻是我们新生中打架最厉害的人物,好像还有许多小弟。

不过,哪个是阿木?

砂土混合的旧操场中,两个人正厮打着。一个瘦,一个胖。个头都是一米八出头。闪躲、飞踢、劈掌,他们的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越看我越觉得瘦的那个人太厉害了,身体不是很强壮,却十分灵活。出手、闪避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像是计算过一样。

战况愈演愈热,围观的同学都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他们两个的呼吸声,沉重、沉闷。应该是已经鏖战了好久。

忽的一阵风吹过,沙子飞进了我的眼中。赶快揉着,待睁开时,胖的已经倒地不起。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呜呜声。

瘦的那个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像极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那个走的人是谁?”我轻声问身边的人。

他脸上仍是呆呆的表情,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说:“阿木”。

再次见到阿木是在那个早晨。

我迟到了。从家没洗脸、没刷牙,套上校服,骑着我的座驾捷安特飞驰上街道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快些骑。没想到我的腿力出奇的好,飞速的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迟到的自行车,好像最后超过了一辆宝蓝色的。我急冲冲的赶到了学校,减速、刹车,停在了停车场。

背后,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回头,是阿木!只见他潇洒的来了一个后轮漂移。雷克斯,我一眼看出了车型。

车子是宝蓝色?难道?

当他推着车向我这边走来,经过我身旁的时候,他侧着脸,忽然停了下来,冒出来一句:“车骑得挺快的么。”我傻傻的嗯了一声。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忽然又听见从他背后飘过来的声音:“是车不错吧。”

这是在暗示我的车技不行?不过,我好像看到了一排排自行车中,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空中沉积的铁锈味,忽的就变成了古老的让人着迷的味道。

一个想法,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要向阿木学习打架。

嗯,没错。这样就可以不用再平白无故的受人欺负了。

当我千辛万苦的找到他,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时,他正站在楼道里,上半身伸出楼道的窗户,倚着横栏,好像在看窗外的风景。当我忐忑的等待他的答复时,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吧。”那时我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我都不认识他,他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而当我日后问起他那时候为什么答应我,并且毫不犹豫时,他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以嬉笑的口吻回答:“好玩?”

总之,是找到一个师傅了。

从外表上看,阿木不是一个很惹眼的家伙,标准的7毫米寸头,身着宽松的运动服,有着瘦削的下巴、凌乱的胡渣。一开始,我以为他是那种冷酷、不善言辞的人。后来才发现:

“既然要学艺,就得按规矩来。先沏三杯茶,一杯敬天,一杯敬地,第三杯么,得敬师傅我。磕头么,一个就够了。对了,还得尊敬的叫我一声师傅,这事就算是成了。别看打架是粗浅的功夫,礼数,却是少不得的。”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当我傻傻的信以为真,然后真准备按照他所说的去做的时候。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呀,你真单纯”。我才明白过来,他竟是开我玩笑。

后来我们越来越熟,说不出的投缘。我也知道了他的一些事。他是个孤儿,他和香菱,从小学、中学,一路同学,他曾为她留过两年级。“那么,你真是她男朋友?”当我问这话的时候,他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着自行车。“你不是和她一个班么,你去问她吧,我也想听听她怎么说。”

当我在课间漫不经心的坐在香菱对面,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到的是她冷冷的回答:“不是。”而当我随意的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时,她用像蚊子嗡鸣一样细小的声音回答:“没有。”

只是,为什么,她回答的时候躲闪着我的眼睛。而且,忽然的,就涨红了脸?

阿木不吸烟。

虽然他自诩为坏孩子。他说他不吸烟,是为了保持健康。他要留着他的生命来守护香菱。但他有时候也吸一两根,不过那是在他心情烦闷或者很糟的时候。

每天课后的健身、跑步等活动终于使得我的体质好了起来,阿木教给我的招式也逐渐被我融会贯通,我终于是到了阳光沐浴的日子。

阿木看着我的进步,总是很吃惊。他总是说:“除了香菱不喜欢我这件事让我感到吃惊以外,你在打架上的天赋让我的震惊程度足以排到第二。”当他哈哈笑着说是他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时,我就摆出一副不信的表情,他就忽的收起了笑脸,严肃的说:“这是真的”。然后,或许是觉得对话好玩,就又乐了起来。

我在打架上有天赋,这确实是事实。我也惊讶于自己的潜能。这点,在多次的实战中得到证明。和阿雄的那场,我也获得了胜利。当阿雄被打败,无奈的说“怎么可能”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那个家伙笑嘻嘻的身影,他边笑边说:“是我教得好,我教得好。”用手指指着自己,蹦蹦跳跳的。

有一天,阿木下课后,对我说:“想不想玩一回双打”。用戏谑的神情。“好好好”,我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投降,然后,和他对了对拳头。

有惊无险的,我们胜了。只不过真是流了点血,破了点皮,多了些瘀伤。完事后,我们坐在旧操场颓弃的边墙上。这里是一片空地,杂草很多,很密。

“你说,这算不算咱们一起战斗过”,他问道。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风轻轻的吹过,拂动一片片绿波。傍晚的阳光,有着暗淡却不失温热的温度。

“好像咱俩人没有单挑过吧。你不想知道谁厉害一点?”我问道。

“兄弟之间,怎么会有单挑这种事。”说这话的时候,他眯起了眼睛,把手伸向虚无的空中,抬起头,做出了个吸烟的动作。斜斜的阳光,漏过云层,照在他认真的脸上。

又是一个夏天,我趴在靠窗的座位上,侧抬着脸,望着窗外的蓝天,流过的浮云。本来平静的心情,却因为几声嘶长的蝉鸣变得烦躁起来。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香菱。

当我学习好,又不受欺负之后,一种叫做青春期激素的东西就开始发挥作用。因为成绩好的关系,我和香菱相处的机会很多,阿木也是知道的。

当我发现我陷入的那刻,矛盾之极。可是,喜欢一个人有错么?阿木不也是喜欢人的么?只不过,他的感情应该称之为爱吧,那么的热烈,那么的,不顾一切。

而当我和香菱接触的越来越多后,我终于发现,暧昧的气氛正在悄悄的在我和她周边弥散开来,那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得,十分美好的感觉。感觉,全世界,都在对我微笑。然后,我也傻笑。

我,终于是,彻底的沦陷。

那个晚自习后,在那个昏黄的路灯下,我得到了她肯定的回应。我记得,那时,她温柔的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满是笑意。

我也记得,带她去买宝蓝色情侣吊坠的时候,她飞扬的笑。

我却忘记了,我和他的双打,我和他的自行车赛跑。

再见到他,任是在那个操场。我踢着碎石子,走到了边墙,仰头看着他。他在吸烟,腾飞的烟气,似乎扭曲了他面前的空气,让他的脸,看不真切。

毫无征兆的,我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到了我,却没有说话。当太阳刚落山,我们落入黑暗中时。忽的传来他的声音:“其实,你们,我早知道了。但,我们还是,单挑吧。”

黑暗中。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不愿回想起那个画面。

尘土飞扬中,他只留给我一个蹒跚的背影,然后,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照顾好她。”

他临走时的留言好像任在空中回旋。

我的心中,突然就充斥着莫名的复杂的情绪,我想说话,却什么也没说出口。那些情绪冲撞着、积蓄着,甚至要从心里溢了出来。

得知他出车祸,因抢救无效死亡后。我去到了事发现场,一切都被处理完成,什么都没留下。

可是,我仿佛看到了,他那天骑车离开时,是以怎样决然的心态在飞驰着;我仿佛看到了,他倒在血泊中,不断呼唤着香菱的名字。

我也仿佛看见了,他那辆宝蓝色的自行车,和我脖子上宝蓝色的吊坠,遥遥的交相辉映着,终于是,水乳交融在,如血的残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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