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永城似乎意识到什么,整个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地扭过头,目光在触及我的视线时,整个人都震惊不已。他的脸上有很多种表情,有意外的、有失落的,而更多的是自卑和恐慌。
血红的双眼露出了悲戚的目光,他看着我,逐渐变得激动起来,原本俊朗的脸早已瘦得颧骨突出。“你来干什么?是要看我的笑话吗?你走,你走啊!我这个鬼模样被你看到,是不是很可笑?我活该!哈哈…”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陆永城,一个多月没见,他瘦了一圈,消瘦的脸上毫无血色,原本充满自信光彩的双眸也黯然无光,显得空洞而无助。他的双手几乎瘦得只剩下骨头,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清晰易见,布满针孔的皮肤让我感到一阵心酸。
他悲伤的讥笑声让我的心中徒增了几分悲伤,我弯身蹲在陆永城身旁,握着他的手轻声劝慰说,“先吃饭吧,吃完再说话。”
“你走,走…”陆永城竭斯底里地吼道,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抓起桌面上的保温瓶就往病床上砸过去。“砰”的一声,保温瓶的盖子被甩开了,饭菜散落在白色的病床上,滚烫的汤水溅在我的身上,左手的手臂马上浮起了红点。
我感到皮肤一片灼热,加上被他这么一推,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身后倒去,后脑勺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痛…”我痛苦地捂着后脑,细密的汗珠从我的额头冒出,眼前冒着金星。
陆永城看着我痛苦的表情,整个人慌了神,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我拉起来。他的右手扯住了我的手臂想要把我抱起来,可是双腿似乎不受控制,整个身体被我带动着,连带轮椅一并压在我的脚腕上,疼痛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我咬紧牙关,抱着他的身体想要挣扎起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护士似乎听到了响声,连忙走进了房间。她看到病房内一片狼藉,整个人都慌了,连忙唤来其她两名护士,合力把陆永城从我身上扶起来。接着又更换了病床的被单,才一脸尴尬地离去。
幸好保温瓶的汤水不是太烫,不然我的手臂又会增加几处疤痕。当一切安顿下来以后,陆永城躺在病床上,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问道,“芷晴,你没事吧?有烫伤吗?让医生帮你看看…”
我顿时来气了,站在陆永城面前叉腰大声吆喝说,“不吃就不吃,为什么要打翻饭菜?那是你妈特意为你准备的,好歹也顾及一下老人家的心血。”
陆永城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头不出声,眼角的余光却落在我的脸上。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见到我,我马上离开!我最憎恨看到别人自暴自弃的样子,会让我感到恶心。”我向后退了两步,鞋跟踩在硬物上,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条贝壳串成的手链。我弯身拾起贝壳项链,放置在掌心中仔细地观察着,熟悉的感觉又再次涌上了我的心头。“这个…”
陆永城看着我,表情无比的难过,“芷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闭嘴!”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发现手中的贝壳手链磨损的很严重,有几颗早已破了洞。“干嘛还留着这个?”
陆永城怔了一下,低垂着脑袋不再作声。他接过我手中的贝壳手链,空洞的双眼落在我的脸上,“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你不在的时候,它让我支撑走过那段手术后最艰难的日子。”
我的态度也软了下来,看着手中的贝壳手链不说话。陆永城看到我沉默下来,整个人也不敢说话。病房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两道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贝壳偶尔碰撞的响声。
那些时光太过遥远,远得我不断地翻动回忆,才把那片蓝天下的海岸找回来。想起来那是两年前的事,当时我和陆永城初相识,一起结伴到三亚游玩。他背着我偷偷拾了许多贝壳,精心挑选了最好看的那些弄成串儿送给我。
曾经,我把这串贝壳手链当成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舍不得戴,还特意买了一个精致的礼盒装起来,珍藏在抽屉的角落里。
可是那次意外以后,我再没有回去小公寓了,所有有陆永城回忆的东西都没有带走。但是现在看到这串手链,我的心难免感到苦涩,每一下的呼吸都像是倒抽了一丝凉气,直达心底。
为了打破这种沉默的尴尬,我提议说,“既然饭菜打翻了,我去给你买盒饭吧。”
陆永城听说我要离开,整个人都失了神,扯着我的手腕说道,“别走,让护士去就好。”
他的手指冰冷,可是力度不小。我回头看着他,心里有几分无奈,只好回到他的身边,按铃让护士进来,然后麻烦她帮陆永城送一份饭菜。
看着陆永城憔悴的脸容,我的心很酸。从前的他总是意气风发,面对工作上的棘手问题总是充满自信的。后来即使我们分手以后,他万般悲伤也不会流露出如此恍惚和绝望的表情。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如同一棵将要枯萎的老树,了无生机。
很快护士就把饭盒送到病房里来,我把饭盒递给陆永城,手指滑过他满是疤痕的手背,酸痛的感觉再次涌上了我的心头,声音也显得有些梗咽,“你妈说你这个月都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想不到你还愿意来见我。”陆永城接过我手中的饭盒,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可是一个多月没见,我却变成这个样子,真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