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街角那家“谭木匠”的店面,心中总会被轻微的牵动一下。
那是一家连锁店,卖木梳。本木色装修,鞋子敲打在地板上,嘎嘎作响,墙上挂着字画或蓝白印花的衣裳。柜台晶莹剔透的陈放着一把把木梳,旁边配有梳妆镜。
第一次走进这家店,我穿了一身白色长裙,对着古老的妆台抿了下头发,店员轻声问,要不要挑把木梳。我摇头。
梳子,岂能自己买?
我是个不容易老去的女子,因为我爱做梦。
古时夫妻结发,丈夫会送妻子一把梳子,若是妻子不幸早逝,丈夫便会把梳子掰成两半,一半随妻子沉入土中,一般贴身放在胸前。如此浪漫的祭奠,夫复何求。所以,梳子,必然要他买。
若是爱情不在一个城市,一切就都变得艰难了起来。想他买把梳子,便愁白了青丝。一次次经过那家店,一次次驻足,一次次转身。
终于,上天怜悯我的小心思,让他来到了我面前。手裹在他温暖宽厚的手掌里,牵他来到了这家店。
我贪婪地孩子似的趴在柜台上左右为难,选哪把呢?他笑了,把一把色泽柔和的小梳子放在我手心里,还有一面木制小镜子,面上刻着一枝梅花。我歪着头,望着他的眼睛,他是否知道送梳子的意义?
偷笑,把梳子收入包中。不管知道不知道,我想做他的妻。
可他,终究还是走了。
温暖,怎么这么容易被习惯?习惯在夜里,他把我揽入怀中;习惯在噩梦中,被他的温柔唤醒。没有了他,我只能沉在梦里,在梦里被鞭打,被追逐。然后惊醒,跳起来翻出那把梳子握在手中,梳齿深嵌在掌中。
想他。
把玩梳子,突然发现梳柄上沾染了一些蓝色污迹,用手指抹掉,抹不掉。着急了,继续抹,还是依旧。
冲到洗手间,拧开了水龙头,抹着肥皂冲洗。睡衣的衣角被水溅湿了,那件被他笑话过的蓝色维尼熊睡衣。
那天,我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问他要不要把这个睡衣送给他。我想留给他一些我的气息。他没有要。
水流下,梳子洁净依旧,用毛巾擦干,欣慰地把它按在胸前。
笑了,哭了。
落泪的瞬间才知道,原来,我并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那样爱你,我只是爱上了一把梳子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