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北京相识,他不仅是她的同乡,亦是她父亲的学生。两人经过交往产生了极其深厚的真挚感情。
有一年秋天,他寄了封信给她,信封里只有一片火红的枫叶,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这是他对她的爱情表白,她想了很久,还是在红叶上写下了这样一行字:“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鲜红的叶儿。”那时她刚经历一段伤心的初恋,心灵造成难以愈合的创伤。初恋受挫,让她丧失了重新追求爱情和婚姻的勇气。她那时便悲观地抱着独身主义的决心。
其实,那时他也是一个已有家室的人。尽管婚姻不是他愿意的,虽然他从开始就反抗,可还是由他父亲一手包办下来。被她拒绝之后,他对她的感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深了。他在给她的回信中这样写道:“你的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以阻之。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
那一年,他在广州买了一对白色的象牙戒指,并将其中较小的一枚戒指附在书信中,寄给了远在北京的她,另一枚戒指戴在了他自己的手上。在这封信中,他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是有两个世界的,一个世界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我是连灵魂都永禁的俘虏;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是不属于你的,更不属于我自己,我只是历史使命的走卒!”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他早已把对她的纯洁爱情和对革命的坚贞理想融入了自己的生命之中。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戴上了那枚象牙戒指,并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这对白色戒指,象征二人会永远保持“纯洁如冰雪的友谊”。然而她对人生还是怀着沉重的疑虑与后顾。
第二年,积劳成疾的他突然病逝在北京协和医院,当时只有二十九岁。他这一死,让她几乎痛不欲生,肝肠欲断。到这时她算真正认识到他是她的精神全部。她在孤寂凄苦中蘸着血和着泪用她那凄婉的文字,悲悼泣诉。
她一次一次来到他的墓畔,挥泪祭酒,悼亡追悔。她对他的死有一种负疚与忏悔的情绪,她觉得他是因她而去,因痛苦,她折磨自己,写下了《墓畔哀歌》《我只合独葬荒丘》等。
她的文笔带着古典文学的静美、凄清,美丽而又忧伤。她的感伤气质十分酷似林黛玉,并有着“颦儿”的称号。所以她的散文几乎是字字血声声泪,处处是忧伤与荒寒的字眼。她一直抑抑郁郁,用她那缠绕不清的清冷、悲哀文字,进行一种热烈自残似的呐喊。
仅过了三年多,她终因悲伤过度突患脑膜炎,病逝在三年前和他住的同一个病房里。那年她才二十六岁。就这样两个人的爱情以悲剧告终。她的朋友根据她生前的遗愿:“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把她和他并葬北京陶然亭公园内。
他叫高君宇,是中国共产党早期活动家之一。
她叫石评梅,天资聪慧,才华横溢,毕业于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任教。
如果你看到那两座依依相偎的墓碑,定会为那碑上刻着的诗句而震颤:
我是宝剑,
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