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比她大半岁,但总叫她傻孩子。而她呢,也乐意做他的傻孩子。无论事情大小,她总喜欢问他,把他当做智能百科。每当他板起脸教训她:“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筋啊?傻孩子!”她总是理直气壮:“傻孩子哪有脑筋啊?傻孩子都是稻草人!”
大学的时光是美好的。一辆自行车,总是他踩着,她搂着他。哼着歌,穿梭于各个大学的林荫小道,穿过春的微笑,迎来夏的热情,见证秋的默契,共赏冬的纯洁。每到拐弯处,他总说:“傻孩子,坐稳了。”有时故意造成即将翻倒的架势,吓唬她。她从来不怕,仍旧温柔地搂抱着他,她知道他不会让车翻倒的。他笑骂:“傻孩子!”他在笑,她也在笑,花儿树儿鸟儿都在笑。
大三的某一天,她下课后没有看到以前总是在系门口等候着的他。她打他电话:“百科哥哥,在哪呢?”他说:“在街上和几个哥儿们玩,要晚些才能回来。傻孩子,今天不能接你下课,乖乖的哦。”她笑着说:“你们玩吧,我去见个朋友。”
“嗯,不要迷路哦,拜拜。”
“迷路就打你电话。你是我的百科,是我的警察叔叔。拜拜。”
她去师大找一个老乡。在转过师大莲花湖的角落,看到柳树后他骑着自行车载着个女孩一晃而过。那女孩把头靠在他背上,温柔地抱着他。她听到他说:“你们师大真美,人更美,好想天天都能载着你在校园里转悠。”女孩说:“嗯,那我天天等着你。”自行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她的脑海里,闪过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校园真美,人更美,好想天天载着你在校园里转悠。”她滑落一滴泪水,然后呵呵轻笑道:“我是傻孩子,傻孩子怎么会心痛呢?假的。”
第二天,他接她下课。他说,昨天没载你转悠,今天补上。她说,我今天想走走。他笑了,说:“傻孩子,你不是最喜欢坐我骑的自行车吗?以前还总缠着要坐呢,上来吧,傻孩子。”
她上了自行车。拐弯处,他说:“傻孩子,坐稳了。”故意造成即将翻倒的架势,她猛然一惊,摔在了地上。他慌忙扶起她:“傻孩子,伤着没?”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淡淡一笑:“没有,傻孩子哪这么容易伤着呀。接着开,我还要坐。”自行车又接着在校园里行驶着。骑着车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重复千百次都安然无事的动作,她今天怎么会摔倒呢?
车依旧开着,她问他:“百科哥哥,我听过一个故事,大概是说稻草人喜欢和天空中的鸟儿招手,喜欢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可是,有的人又说稻草人没心没肺。到底哪个是正确的?”
他说:“真是傻孩子,傻孩子才整天想这些问题。稻草人是稻草做的,不能说话不能动,当然是没心没肺啊。而成了精的稻草人,就会变化成傻孩子。”
以后的日子里,他仍旧骑着车,她仍旧坐着他骑的车,只是次数没有以前那么多。他说,要多关注就业信息和准备毕业论文,不能整天总玩儿。他刮着她鼻子说:“你也要用心准备论文和设计简历,知道不?傻孩子!”
毕业后,他和她留在同一座城市,都有了很好的工作。自行车已经换了,换成了小车。他开着车接送她上下班,载着她穿越城市的大街小巷。每到红绿灯处,他都故意问她:“傻孩子,红灯行绿灯停,是吗?现在是红灯,走啰!”于是故意做出闯红灯的架势,吓唬她。她从来不担心,坐在副驾驶座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笑骂:“傻孩子!”他笑,她也笑。
他向她求婚,她答应了。
直到有一天,天降大雨,她下班时,他没能来接她。他打来电话,说车在雨中不小心辗上铁钉,车胎坏了。她说,没事,我打车回去。
雨大,红绿灯处挤满了车子。出租车里的她,想起他经常说的话:“傻孩子,红灯行绿灯停,是吗?现在是红灯,走啰!”不禁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曾经评价她:“你真是个傻孩子,对生活特容易满足,一点点玩笑就能让你乐呵半天。”她说:“当然,傻孩子都很容易知足的。”想着想着,她觉得等红绿灯真是种享受,于是又不自禁笑了起来。她借助观后镜,期望看到自己的笑容。她先看到车外是他的车,车窗是摇下的。他指着红绿灯对身旁的一个女孩说着什么,女孩举起粉拳,娇嗔地轻锤他的肩膀,然后指着红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笑了笑,亲了女孩一口,女孩亦随之亲他一下。
她不再看她的笑容,她知道她的笑容肯定僵住了。一滴泪水轻轻滑落,她强迫自己笑了笑,自语道:“我是傻孩子,傻孩子怎么会心痛呢?假的。”
他是深夜回来的。他说,修车的人多。她说,下午五点三十二分,我在大十字的红绿灯下的出租车里,车在二车道。
他说,傻孩子,你终于发现了。
她说,我是傻孩子,傻孩子早就发现了,四年前就因为这我才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见到她,她留下封短信。她说:我是成了精的稻草人,是没心没肺的傻孩子。我没想到,傻孩子也会有心痛到无所适从的感觉。婚期取消,傻孩子要去独自旅行了。祝你幸福,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