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珮瑶是个喜欢雨的女孩,她对雨的喜欢近乎痴狂。
每次,她都披着海藻般浓密的秀发在濛濛细雨中独自漫步,美丽的如一幅画卷。
珮瑶的肩上有一块指甲大小的胎记,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无比醒目。
珮瑶在雨中漫步时是她最快乐的时刻,这种快乐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珮瑶总是自得其乐,总是不愿于任何人分享她的快乐,可是我仍旧喜欢她。
她是我们家的养女,当初父母以为生不出属于自己的孩子,在孤儿院领养了只有两岁的珮瑶,可一年后,我出生了,珮瑶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多余的人。
我从不认为珮瑶是多余的人,她会为我做最可口的饭菜,她会为我缝制最漂亮的衣服,她会为我补习功课,她会听我讲述心烦的事情,她会为我弹琴唱歌,她会为我做一切一切。
可是我的母亲却将她当做多余的人,她和全天下的养母几乎是一样的,一样的庸俗势力,只会将珮瑶当做累赘包袱,其实对家境一般的我们实在没有什么高尚的资本可供挥霍,所以母亲由最初若即若离地疏远和排斥珮瑶,演变到后来不加掩饰地厌憎和打骂,珮瑶并没有表现出恨意,似乎她理解母亲的所作所为。
珮瑶喜欢雨天,每次她在濛濛细雨中漫步,都会遭到母亲的咒骂,可她依旧我行我素,自得其乐。
一年一年,我和珮瑶同时成长。珮瑶成了温婉安静的女孩子,飘渺若云烟,淡静若莲花,我却依旧天真单纯,心无城府。
我每次交了男朋友,都会带给珮瑶看,珮瑶从不会对我说行或不行,她只是淡淡一笑,静静地望着我说,珮璇,只要你喜欢就好。我的男朋友见到珮瑶总是惊为天人,毫无疑问,安静的珮瑶有种无法言喻的美丽,不在意这一切的只有她自己。
我的父亲是个古怪的男人,抽烟喝酒赌博和母亲吵架是他每日例行的公事,珮瑶从十二岁搬出家后就再也没回来,父母都不喜欢我到珮瑶那里,好像她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可是我喜欢珮瑶,讨厌家里压抑的让人窒息的气氛。
我认识的男孩云峥是个警察,是我在大学期间交的男朋友中最令我满意的一个,云峥总是说珮瑶很美丽,看她的时候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满是深情,我预感到云峥会离开我,可我依旧喜欢将云峥领到珮瑶的公寓,然后一起做饭吃饭,好像一个温馨的家。
珮瑶不上班的时候,会在家里弹钢琴或沏咖啡,每次我买零食回家,都能发现云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珮瑶纤弱的侧影发呆。
云峥阳光而英俊,他和珮瑶一个猛如豹,一个飘渺如云,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柔情似水,他们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或许是同处一个空间的融洽气氛,或许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拼接在一起,总之,有种浑然天成的默契。
我在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思索许久,我觉得自己对云峥的爱还没有到生死相许,非君不嫁的地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是千年不变的至理名言。
所以某天的傍晚,当我在珮瑶的公寓外听到里面低低的啜泣声并没有任何的惊讶,我都奇怪自己的平静,那种反常的平静让我觉得好像自己不是林珮璇,我轻轻地敲门,屋里的情景并不是电视剧中所演的那样,我将他们捉个现行。
其实屋内的情景很简单,珮瑶坐在床边,轻轻拉下肩上的衣服,露出那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云峥呆呆的站在床边,他们脸上都有泪痕。
我说,对不起。
秋天来临的时候,我又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我依旧每周末到珮瑶的公寓去玩,只是绝口不提那个叫云峥的男孩,似乎他已经从我的世界消失般。
我的新男友叫白尘,记得他第一次对我介绍他自己的时候,说,林珮璇,我叫白尘,白色的白,何处无尘埃的尘,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将陪伴你一生一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如水晶般清澈透明。
他是个简单明了的男孩,我喜欢简单的男孩,因为我是个特别懒的女孩,用一句经典的台词形容,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所以我不愿花时间猜测别人的心思,而白尘正是我心中向往的类型,敢爱敢恨,生气和高兴都流露在脸上,所以我们特别爱对方。
有时,我想,即使我爱云峥,我们也无法共度一生,他的深邃与沧桑是我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在此之前,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我将白尘领回去给珮瑶看,她依旧淡淡的笑,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总认为自从云峥出现后,我和珮瑶的感情似乎有了变化,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令我意外的是,当我和白尘打算离开时,珮瑶忽然说,珮璇,这个男孩很适合你。
很久没回家,一回家又撞见父母吵架,翻天覆地。
我不知道一对只有怨恨的夫妻在一起生活有什么意思,何况没有爱有什么好吵的,如果珮瑶是导火索的话,她已经搬出去了,为什么他们还吵架。
然后,和从前一样,父亲摔门离开,母亲大哭,哭声震耳欲聋,我是烦死了他们之间的那点破事。
白尘忽然打来电话,他的声音在话同里特别奇怪,又虚又飘,他说,珮璇,求你,求你快来救我。
白尘这时候应该上课,他能出什么事,我没有问原因,就冲向大门。
屋里一声闷响阻止了我,母亲晕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白尘的电话让我心急,可我放不下母亲,只好给珮瑶打电话,我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嚷,珮瑶,你快去帮我救白尘。
母亲手里有一个淡蓝色封皮的日记本,里面承载了珮瑶隐藏了十年的秘密。
珮瑶是在两岁的雨天被送到孤儿院的,她美丽的大眼睛毫无生气地望着远方,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记住那天的濛濛细雨。
珮瑶说,母亲的打骂责罚她都可以忍受,唯一害怕的是在一个深夜父亲走进了她的房间。
那天父亲酩酊大醉,他对自己做的一切都不知道,只是第二天醒来,看到珮瑶缩着身体,苍白的丽颜上一对毫无生气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濛濛细雨,淡淡地说,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我的未来会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