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很讨厌夏冰嫣。不,不只我一个人讨厌她,我们宿舍的所有女孩子全讨厌她。
她与大家太格格不入了。开学第一天,当她出现在我们宿舍里,大家都觉得心里压抑,真的,太压抑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们就明白这四年大学我们只能是她的陪衬,她太美丽了,美丽得有些邪性。那种美丽,给我们一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是的,她的美丽让她人缘极差,甚至她主动要求和大家一起郊游、照相都会被拒绝,我们总在躲避看她,什么都不带着她。
我们嫉妒她。
美丽的女孩子总是让人嫉妒,何况她能歌善舞,还去电视台客串过主持人,她太锋芒毕露了,与她相比,我们像没发育好的丑小鸭一样。
老三说,以后,咱们不带她玩,反正她跟咱们不是一类人。六个人,常常是我们五个一起开生日聚会,一起去自习,去图书馆看书,反正不会有她。
她形单影只,白衬衣被染上黑墨水,那是老二打墨水时故意把钢笔一甩一甩,就甩到了夏冰嫣的衣服上。那件带飘带的白衬衣太漂亮了,当配上一条水磨蓝的牛仔裤时,我们嫉妒得快发疯了。
夏冰嫣冷冷地看着她,老二说,你看,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们全都知道她是故意的。
夏冰嫣拿出剪刀,喀嚓喀嚓地把白对衣剪了,然后扬长而去,宿舍里爆发出很响亮的笑声。突然门又开了,门外站着回来的夏冰嫣,她冷静地看着我们,眼神是看不起的那种,那动人的美丽让我们觉得有点心惊,她说你们全是小人。
我感觉很无聊,真的,对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这么残忍是无聊的事情。
二
其实男生们也不喜欢夏冰嫣。这是件奇怪的事情,我不明白,女生是出于嫉妒,那么男生呢?
他们远远地躲避着她,好像她是别人的毒草一样。夏冰嫣看起来风光,其实是个寂寞的女孩子,我常常看到她一个人躲在教室里看书。
大三的时候我们都有了男友,班里的男生也差不多全有了女友,可是没有人追求夏冰嫣,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男生们也说她的坏话,比如,说她风流,和好几个男生交往。
事情不是那样的。
我见她按时回来睡觉,周末一个人在宿舍里看《约翰克里斯朵夫》。有一天我回来得旱,看到她正在窗前发呆,手托着下巴,眼神迷茫。
这么漂亮而妖媚的女人却没有男人邀请,我不懂。去问男友,男友说,不喜欢她,她身上没有女孩子的烟火气息。
这是最完美的解释,可我知道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不爱理夏冰嫣是因为她太美丽,她的美丽让我们嫉妒,她即使穿最普通的衣服都会艳光四射,当她主持晚会时,她高挑的身材动人的笑脸让我们觉得惭愧。
大四快结束时,校园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夏冰嫣和我们系最难看最矮的男人恋爱了。你信吗?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跳舞,夏冰嫣比那个男生高出了许多,据说他只有一米六五吧。
真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大家都这么说。
女生们有点幸灾乐祸,男生们一声声叹息着,我的男友说,可惜了夏冰嫣,怎么会找这么一个男人?我说,怎么可惜了,你们不喜欢,自然会有人喜欢。
那是一件太奇怪的事情,甚至成了大家的谈资,大家谈他们比谈毕业分配的频率还要高。当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夏冰嫣,为什么?她看着我,因为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