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时,她必先得意一番,然后便会攀着我的肩不无自豪地说,我姑娘,政法学院高才生,还是校花……如果我不打断,她一定会再絮叨着告诉人家,我参加过超女并成功入围,我得过市舞蹈比赛的冠军……
看,怎样,都是她骄傲的。
自然地,也会有人背后说,这个女人啊,如何如何……无外乎,性格张扬,缺乏一个好女人的温柔内敛。
可是又如何,她有权利骄傲,有权利张扬。她吃过别人所不曾吃过的苦。她经历过一场又一场对一个女人来说太过艰难的战斗,带着一个正在成长的女孩子。那些苦,外人兴许看得出轮廓,却看不出究竟……
那时,她是个面容俊美的农村女孩,聪慧勤劳,跟了同乡来到城里,在一个富足的人家做保姆。很俗套的故事,那家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鬼使神差地喜欢上了她。
遭遇的反对可想而知。他脾气暴戾的父亲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她赶出门去。原本,她并不想去攀附他,可他们对她的蔑视激起了她的愤怒。她是个生性倔强的女子,而且,她也爱他,那个相貌端庄品行良好的年轻人。她找到他,说,只要你娶,我就嫁。
家庭的反对促成了他们结合的迅速,他自家里偷了户口本,开了证明去和她登了记。在他上班的机关附近,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小房子,被她收拾一新后,做了他们的新房。
新的生活,苦涩中也自有甜蜜。一年后,我来到这个世界。
但她的命真的是苦,我三岁时,年仅30岁的父亲遭遇车祸,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人去感受她为此所承担的痛苦,爷爷一家人,只是对她横加刁难,他们认定是她给这个家带来了悲剧。诅咒和怨恨一起朝她袭来……
那天起,她便背上了克夫的恶名。
那个年代,一个背负着这样名声的女人,很难再嫁个好人家。而痛失爱子的奶奶每每想起,便会来到门前咒骂她。她不反驳,也不辩解,在奶奶骂到疲惫时,她会端碗水过去,放到奶奶脚边……不知道打碎了多少碗。年少的我在门边看着那个神志有些不清的老人,有一次,扯着她的衣角,说,妈,不管她。她总骂你。
她冲我笑笑,大人骂自己的孩子,没关系。去,画画去。
大约是四五岁的样子,依旧跟着她住在当初的小房子里。她早上将我送去幼儿园,然后去街上摆摊卖她家乡的竹筒粽子。她心灵手巧,做出的粽子比其他人做的可口许多,只要半天,便可将满满一桶卖完。
下午,她在我幼儿园门前的树下坐着织毛衣,是给一家厂子加工的,上世纪90年代初,手织一件毛衣,大概可以拿到20块钱。从下午到晚上,她不停地织,5天左右就可以完成一件漂亮的毛衣了。还会偷偷节省下一些线,给我织顶帽子,织件小坎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