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又结婚了,你们知道吗?”
“真的?嫁谁了?”
“一老板,特有钱,对她特好。”
“真的?真好真好!改天我们跟她要喜糖去。”
办公室里大家嘻嘻哈哈,都为阿眉高兴。
阿眉是谁呀?我一过去的同事。我就给大家讲讲阿眉的故事吧。
我刚一参加工作,遇到一高高挑挑、白白净净的女子,对人特热情,和我一样,中文系毕业的,23岁,叫阿眉。大我三岁,是我师姐。
阿眉人很节约,从不乱花钱。原来她的男朋友海还在杭州上大学,他们是高中同学,男朋友家孩子多,家境困难,于是阿眉就把自己的工资寄给海,帮助他完成学业。海学的是审计,本来分配工作时可以留在济南,但是为了女友,还是回了我们这里,分到一白酒厂工作,94年秋天他们结婚了。
后来报纸上说,招聘公务员,眉就鼓励海去考试,海凭借刚刚大学毕业,专业对口的优势,结果考中了,分到了税务部门,不过离家很远。
单位人口少,海经常值夜班,眉觉得海刚到一新单位,需要好好工作开辟自己的事业,于是家务、孩子、工作,一肩挑(他们后来有了女儿楠楠),从来不分海的心,成了我们单位的女强人,不仅工作出色,而且女儿教育得乖巧,家务也做得井井有条。
海经常夜晚值班,有时女儿深夜发烧,眉不得已,找办公室的男同志帮忙,带着孩子去医院,后来女儿因为感冒拖得时间太长,成了肺炎,需要住院治疗,眉也不让海歇班,自己一人照顾孩子。
后来,海因为话少(会计需要),专业出身,又加工作细心,很得领导赏识,提升为主管会计。于是,多了很多送礼的人,他们不知道海具体的家,经常把礼送到传达室,让人转交给眉。于是,一年四季眉家的东西吃也吃不完。眉为人热情,经常带到办公室分给同事们吃。
眉常在人前夸海的好,夸海注意穿着,每天早上都洗头,不收拾利落了不出门。大家都很羡慕眉:老公单位好,对自己也好。海每次回家,眉都高兴地做几个菜招待,我们大家羡慕归羡慕,但也都纳闷:不就是老公吗?那么客气干什么?惯坏了脾气!
海加班的频率更高了,眉也没放心上,毕竟升为领导了嘛!
但是,有同事发现,本来海的单位在西边,但是早上,却有人碰见,海从东边骑着摩托车飞速向西(向单位)奔去,同事不觉诧异:海不是值班吗?值班怎么从东边去?他分明没值班呀,他欺骗老婆。
这样发现的人不止一个,但没有谁肯告诉眉。就像人家说的,老婆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只是有些看不下去的同事,开玩笑地提醒眉:“人家海可是领导了,你得注意,别总是只顾家,把自己打扮成黄脸婆,当心人家不要你了。”眉却在笑:“你说什么呢,我们家海不会,我们是同学,我还不知道他,和女人说话都脸红。”
但是眉发现,海真的是加班的时间太多了,有次,眉忽然心血来潮,带着女儿到海的单位,单位上——没人!那时侯,海还没手机,找也没法找他。
眉觉得海在外面出头露面,给海买了件高级羊毛衫,大年初二,海说有朋友请客,于是出去喝酒,羊毛衫——丢了。
眉对着我们说,新买的羊毛衫让海丢了,有人心里诧异:“那东西穿在身上,大冬天不脱下来,怎么丢啊?”但没有人说出口,大家都在惋惜。
后来,不知怎么的,眉好像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头,晚上就让关系很好的同事带着她去找海,海不在单位,眉就让同事回来,同事说:“我带你回去吧,这么冷,你一个人在这里。”
“不用,海一会儿就回来。”眉这样说,同事只好走了,眉一人就在海的宿舍门外等啊等啊,她瑟缩着,又冷,又难过,心冷彻成冰,为他所受的辛苦所受的委屈,一幕幕。一件件,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落下来……一夜过去,上班时间到了,海来上班了。
于是他们吵,他们闹,海说是女孩缠上他了,不是他的错。
那女孩是一理发的。海天天洗头就是为了她,大年初二,海还当女婿去女孩家。(估计毛衣就脱在女孩家了。)
眉去女孩的家找女孩的父母,可是女孩说:“海说他根本没结婚!”
后来一天晚上,我在楼上,听见楼下路上,人声鼎沸,感觉有一大群人,都在嚷嚷。原来,那女孩拿着刀子找眉拼命来了:“你这个骚货,你抢人家的男人,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于是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海只在旁边看。真是天下奇闻:到底谁他妈不要脸,谁抢人家的男人,没听说婊子竟然找正房闹的!
我们单位的人听见了,简直气坏了,还有这样欺负人的!一下子,周围的住户全去了。屋子里,那个女人像泼妇一般,除了眉的电视,其余的都被那女人摔坏了,地上一片狼藉,楠楠吓得在哭,海在旁边,好像不关他的事!眉看见大家来了,委屈得直哭,大家恨得:你不会上去把她砸一顿!一家人守着,看她敢把你怎么样!
可是到了第二天,眉洗了头,化了妆,把被抓破的脸,用头发遮住,装得若无其事一般,别人说起,她就说:“不是海的事,俺大哥不是说来,像海这样管税务的,难免有人陷害他!”大家一阵错愕,还有这样为老公开脱的,于是再也没有人对着眉说海的不好。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这样,别人连句安慰你的话都说不出口。
但是,眉开始注意自己形象了,她开始买首饰,买皮衣(皮衣2800元),开始自己努力,评上教学能手。有天出去吃饭,饭桌上,眉说:“谁也不能指望,得自己照顾自己,甭攥着钱舍不得花!”我们听了一楞一楞的,真是过来人的至理名言,我们得牢牢记住。
事情过后,眉的哥哥找了海。大家看到,海分明不再值那么多班了,经常看到他在家,听眉说,五一放假海带着她们娘俩出去旅游了。看到眉开心,我们听着也舒心。
后来为了缓解两地分居的现象,政府出面,调动了一些家属的工作单位,眉就这样走了,到了一市直高中。可是很快,我们听说,眉的爱人和眉不辞而别,带着那个女人,带着他们的儿子,不要工作,走了!我们听了大吃一惊。吃惊他们有了孩子,吃惊海的果决。
大家知道,海的工作是那么好,本来他留下来,是被内定了的那个乡镇的税务所所长的。
我们都狂跌眼镜,眉更是:她本来以为,看他那么委曲求全,不再和自己吵,是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的,可是可是……原来他只是为了稳住自己欺骗自己!
海到底为了什么?我们不明白,论工作,眉是正式大学生,人民教师,高中待遇优厚;论长相,那女人长得没有眉好;论感情,高中同学夫妻多年,竟比不上半路认识的野花。重要的是,这一走,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住房公积金等等福利,全部没了。一切从零开始,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多么不容易。
我在想,难道海一点也不眷恋吗?不眷恋物质的,难道也不眷恋自己的女儿,那是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
难道真是爱情的力量吗?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海走了,眉的伤心可想而知,竟然为了个野女人,不要我们了,眉,黑夜里无声地啜泣。但是她不让女儿知道,而是对女儿说:“爸爸出差了,要呆很久才回来。”
单位里有人当着眉的面说海不好,眉就回驳人家,渐渐的,大家都不再提海。回到家,姐姐们骂海没良心,眉就和姐姐吵:“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早晚会回来的。”
眉等啊等,她以为她的男人只是一时糊涂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没有海的一丝消息。
就这样,婚姻关系自动解除了。眉也三十六了。姐姐们劝眉再找一个,眉都灰心了:世间还有真正的爱情吗?我还能相信谁?!
眉拒绝再找。但是她更要强,更自立了。女儿在班里名列前茅,她一直担任高三语文,成绩优秀,待遇优厚。
我们在商场看到眉,看见她分明比以前年轻了,皮肤白里透红,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我们感叹:“还是一个人好啊!一个人潇洒!”惹得老公一阵瞪眼:“你是生在福里不知福!没事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