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讪讪地出了那扇低矮的木门,坐到流经杜家湾的那条唯一的大河岸上,看着荒凉的河水一波波地流走。这条河的河道弯弯曲曲,河里长着芦苇,曾经在打游击战时立下不小的功劳。 但是一切都已经久远了,如同奶奶的青春。
听我爸说起过,奶奶原是地主家的小姐,后来解放了,穷人翻身做主人,奶奶嫁给了放牛的爷爷,奶奶的地主父亲在批斗游街时被穷人乱石砸死了。
奶奶一共只生过两个子女,一个是大姑,一个是我爸。我曾经问过我爸为什么奶奶会生这么少,在那个年龄的老太太们好像全都像老母鸡似的身后跟着一群小鸡,只有我奶奶子女稀少。但是我爸一直不肯告诉我原因。
夜里奶奶由那个妇女照料。我本准备一个人睡在奶奶外屋的那张小床上,后来大姑拉了我去睡她的房间。半夜里她也跟我妈似的掐我的大腿,还不依不挠地追问我谈男朋友了没有,我说没有,她不信,她说长得这么水灵标致的姑娘,怎么可能没有人追。
被她折腾得没办法睡觉,我就跟她聊天,聊我的爷爷奶奶。我问大姑爷爷是怎么死的,大姑说是被牛角刺穿肝脏死的,那时候我爸才读高中。我爸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一直不信,我爷爷侍弄了一辈子的牛,怎么可能被牛给害死?
我问大姑奶奶的病情怎么样,大姑说,油尽灯枯,熬了这些年,也该是个尽头了,估计撑不了多久,所以她特地赶回家来陪伴她到最后。
“大姑,奶奶为什么只生了两个孩子?”我终于还是问了我一直想问的话。我听到了窗外有鸡啼的声音,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