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行李箱钻进一辆的士,倏忽便从他的视线消失。他茕立窗前,任萧瑟的寒风灌进来,眉头蹙成了两纵阴云。
楼下的院子里,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正兴致勃勃地玩着一堆沙。沙堆又高又大,矗在小小的孩子面前,仿佛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男孩仰望着沙堆,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终于抬起右脚踩进沙堆,右脚立稳了,他舒心地咧开了小嘴,又小心翼翼地把左脚踩入右脚上方的沙里。很显然,男孩想一步步攀上沙堆的顶峰。可是,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他左脚刚落,沙堆轰然坍塌,他的身子打了个趔趄,跌回到地面。
男孩怒目圆睁,不甘心地换个方向再一次攀起沙堆来,可同样的情景又出现了—沙堆再一次塌陷下来。此后,男孩又围着沙堆接连换了十余个攀登点,可沙堆无一例外地在他脚下陷落、散开。疲惫的男孩最后一次跌落后,索性赖皮地坐在沙堆里,直到妈妈出现,他才哭着扑进她的怀抱。
他一直盯着男孩和沙堆,直到委屈的男孩被妈妈抚慰着抱走。风吹得他的眼睛涩涩的,被沙堆绊倒的男孩可以回到妈妈温暖的怀抱,被爱伤得体无完肤的他,又从哪儿找到慰藉?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刚结束刻骨铭心的初恋。她是美丽冷傲的公主,眼里哪会有卑微如尘埃的他,而他却死心塌地地爱着她。一年,两年,三年,她若即若离,不愠不火。直到第四年,她的老父亲突患恶疾,临终唯一心愿是希望独生女儿有个归宿……他就这样成了她男友。他知道她的心思,找不到爱的人,嫁谁不是嫁?他虽心伤,却也满足,毕竟她留在了他的身边。他想,纵使她是珠穆朗玛峰,只要他用一生的时间,一点点地去试着攀登,终有一天能攀上顶峰,在她心头插上爱的旗帜。
那以后,他一点儿也不敢马虎,更加细心地呵护她。她爱玩,常不着家,他也不干涉。日子久了,他又怀疑是自己对她太黏,照顾太周到,她才那样不懂他的好。为了制造距离和相思,他甚至故意远赴他乡。他想,也许换一个方向,他能攀上她的心崖。可是,就算一个月不打电话,两个月不见面,她也没有生出失落和伤感。
许多个孤灯独坐的日子,他把精力投入事业,羽翼渐丰,事业有成。就在他计划为她买一栋大房子时,她突然向他提出分手。就算她如此绝情,他却还在思忖着如何挽救这场爱情。他说服她暂时冷静一段时日,甚至答应给她完全的自由—如果在一年中,她找不到她爱的人,他仍然会在家里等她。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感激,而是幽幽地说:“五年时间早已证明你不是我爱的人,再拖一年又如何?”说完,她收拾行李离开家,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没有爱,她的心就是一盘散沙,他的胸怀再宽广,又怎能网得住每一粒随风蹁跹的沙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