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两口子是个小家庭,常常见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关门,再一前一后下楼梯,到了楼下,两人的手就握在了一起。如果是两人在家的日子,柔和的灯光从窗帘的经纬间射出,还能够听到从门缝和窗户飘出一丝丝隐隐约约的音乐。我暗自感叹:真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呀!
偶尔也会在楼下碰到来看儿子儿媳的老两口。从老两口与邻居有一搭无一搭的问话中,我们知道了这小两口结婚已有六七年了,没有孩子。老人总是隔代亲,没有孙辈就愁,这样的心情我们都理解。老两口很郑重地对我说:庄老师,你给说说,什么叫“丁克”?我对一脸茫然的老人说:通俗地讲,“丁克”就是不要孩子,两人就这样过一辈子。老人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唉,有时间麻烦庄老师去劝劝吧,丁什么克呢?老两口摇摇头,一前一后步履沉重地走了。
我一直忙着我笔下一个人物的命运,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去对门的事儿就一直往后拖着。不久,对门就时常有了吵闹声,若有若无的天籁被刻意压低着的吵闹声给冲得七零八落,我偶尔在楼道间还捕捉到了“流产”和“不流产”的字眼。
对门小两口吵闹的时日一长,我就坐不住了,遂决定上门做些调解。听到门铃声,对门屋里立马安静下来。男人开了门,看见是我,脸上写满尴尬。男人的身后,女人一闪身进了卧室。
男人搓着手把我让到了沙发上。男人连连说着对不起打扰了之类的话,就这样扯起了闲篇。我把话题有意扯到了欧美国家的家庭观和生育观,又扯到了“丁克”上,男人的脸又红了起来。男人说:庄老师,我知道是我的爸妈叫你来的。我俩结婚前有个约定,这一辈子就“丁克”了,可是前不久她突然就怀了孕,你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怎么就突然想起要孩子了呢?这不,为人流不人流的事情……打扰了你,真是不好意思。说完,男人的脸又一阵通红。想必把自己家的隐私告诉了别人,总是脸上臊吧。
这个时候,女人从卧室里出来,眼圈红着,气咻咻地指着男人的鼻子:庄老师,你给说说。我不想丁克了,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没有孩子,我只是半个女人呀。男人一听,站起身来又想发作,被我一把按住。说实话,我也只是尽尽责任而已。类似于这样的家庭矛盾外人劝解根本不起作用,解决问题还要靠当事人。
第二天,小两口破例没有拉手,女人红着眼跟男人去了医院。但是这事情在我们住的楼栋里很快传开了,甚至我们这个社区也都知道了这里有个“丁克”家庭。
不久,邻居们又常常见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关门,再一前一后下楼梯,到了楼下,两人的手就握在了一起。
我的一位医生朋友来找我,看见了这一幕,医生朋友摇摇头:可惜呀,这一对年轻人。见我不解,医生朋友说:男的缺失了生育能力。我大吃一惊:他们不是去做了人流手术么?医生朋友说:那是为了给男人遮面子,做个怀孕的样子给你们看——那男人是我的病人。
不知怎的,我一挥手竟然把我的医生朋友掴出去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