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物都是有保质期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如果你爱。
A
我从没见过比林小竹走路更快的女生,她总是神情专注笔直向前,常走着走着就把身边的人忘记了。走到老远的地方才突然若有所失地转身,歉意地对别人笑,等着别人跟上来。
“林小竹,请试着与我同行。”当林小竹在大街上再次把我落在后面时,我说。
“如果你只有三天时间可活了,你会做什么?”
“三天啊,当然是睡觉。”
“第二天呢?”
“睡觉。”
“第三天呢?”林小竹不死心的问。
“还是睡觉。”
“哼!不理你了!”
我把林小竹成功气走了。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我不肯轻易告诉她,把答案藏在睡觉里。“我要睡觉,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可以整天守着你。”如果林小竹知道这话,肯定会转回拥抱我的吧。
“叶林,你伸出手。”
“干嘛,又玩什么花样。”
“你伸出手就知道了嘛。”
我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掌。
“先看你的掌心,然后看手背。”
我白痴一样看完掌心,再习惯性地看到手指背面。“噢。”林小竹有点失望的样子。“根据测试结果,你是个花心的人。”
“切,这怎么能信,不能信的。”林小竹还是一幅挺郁闷的样子。
“宝贝,别信这没科学依据的东西啦。”林小竹有点惊喜又有点疑虑地问:“你说谁是你的宝贝?”
女人总是这样,喜欢一遍又一遍地验证你的话。我不想再答,只是摸摸她的头发,扶正她的眼镜,笑笑:“真是个孩子。”
“叶林,如果我们吵架了,赌气了。你要来找我,我会等你三天的。”
“噢。”我淡淡地答,心里却不以为然,我知道她对我的极深依恋。
“叶林,我生气后会躲在透明的盒子里,因为我怕你找不到我。”
林小竹拉着我的手,有些顽皮地踏梧桐树叶,弄得沙沙作响。
“叶林!”林小竹甩开我的手,“你到底有没听我说话!”怒气冲冲的样子。
“有,我在想你透明的盒子是什么,会藏在哪里。”
“噢,笨蛋,猜不出了吧。嘿嘿,看到这些梧桐树没,她们就是我透明的盒子。
叶林,如果真的哪天我生你的气了,你一定要到有梧桐树的地方找我。请你一定不要把我弄丢了。”
女孩子就是很好哄。我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些假设怎么可能成立呢。我知道林小竹不会离开我,即使世界末日了,她也会在我身边。
“我很想让一些人走进我心里,但是不行,总觉得别人很远。”“那么我走进你心里了么?我是否可以让你不孤单不寂寞呢?”林小竹问。
“噢。”我笑而不答。
“噢代表什么?说我做得还不够?嗯,我要更努力。”林小竹的神情让我想到赤名莉香,在这一刻她们犹如同一人。我心里是那样欢喜着小竹对我的坚持。
后面的几天,我为工作忙得要死,很拼命。但我隐约觉得林小竹变得不快乐,也许是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我猜测。忙完这一阵就好了。还是我那个睡觉的答案好啊,在梦里我可以整日陪她。我说:“林小竹,怎么老是傻乎乎的样子,来,笑一个,快乐点儿。”
“快乐不快乐,就像掌心掌背间,靠得太近,懒得思量了。”林小竹说。
“叶林,你陪我去划船好不好?”
“不好,我现在工作忙。”
“叶林,我们去教堂好不好?”
“不好,没有时间。”
“叶林,你去球场打球运动一下吧,我给你加油。”
“叶林,我们去公园。”
“叶林,我们……”那天,林小竹似乎想尽花样想让我放下工作来陪她。这小妮子又神经兮兮了,不理她,过两天就好了。工作,睡觉。我想。
果然,第二天,从不下厨做饭的林小竹竟然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菜。我仔细过滤了一下,没找到任何有绝对纪念价值日子的线索。又神经兮兮了,我想。
“林小竹,你的厨艺还大有潜力可挖。”
“是嘛,你就装作好吃的样子多吃一些。”
“噢。”我隐匿锋芒地间接打击,林小竹竟然听而不闻,化为无形,还变得如此温柔。大出我意料之外。有进步。
“林小竹,我给你面子多吃几口菜,你不用感动得掉眼泪吧。”“可恶。”林小竹背转身真的在抹眼泪,随后又笑了。
那天,我心情很好,调侃她很久,但没陪她做她想做的事。她也没提。也许她忘了吧,或者只是想让我陪她。我吃了三天林小竹做的饭。满意得一塌糊涂,暗思量,这样过一辈子真的挺幸福。
可是,第四天,林小竹丢了。
B
林小竹的日记:
×月×日叶林,我问你爱情、友情、亲情在你生命中哪个最重要。
你说,都重要。就像写字,每个都另起一行,排在最前面。噢,我说。在你面前我使用最多的就是“噢”。你可知道,每当我“噢”时,我都忍下许多话没说。
×月×日叶林,今天我们在街上走,我走得很快,又把你弄丢了。我突然很害怕,我怕有一天我们弄丢了对方再也找不到了,无论怎样努力。
×月×日叶林,我问生命里只剩三天可活你会做什么。你说:睡觉,睡觉,还是睡觉。我的心变得很凉。你就不能全心地想念我一天么,你就不会想和我在一起么。
×月×日叶林,你的宝贝是谁?我是你的宝贝么?你没有回答我。你骗骗我也好啊。那些自欺欺人的幸福会让我快乐得笑到手心里。后来我骂自己:林小竹啊,你怎可以问这样的问题呢,你的矜持,你的骄傲去哪了?
×月×日叶林,如果我们吵架了,我等你三天。因为我生你的气最多三天。三天后,若你没找我,我也没消气,我就会从你的世界中消失。叶林,我是认真的,你却漫不经心。叶林,你似乎永远不明白,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了保质期,就不会存在。
×月×日叶林,我就像有线的风筝,不管飞得再远,我仍把线交你手中,希望你能看得见。在你需要时,我一定会在。可是,我需要你时,你在哪里呢。
×月×日叶林,我读到了你心中的她。这是你第一次在我们的日记本上写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从不解释,从不对我多言语,你的漫不经心,你的不应答,都有了答案。“最初的梦想,最初的人,最想去的地方,半路怎会遗忘。”我以为即使到了世界末日,我也不会离开你。原来,我高估了自己,我怎能忍受你在身边却不爱我……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我可以与别人分享任何东西,惟有两种不可以,牙刷与爱情。她说的是对的。
×月×日什么都不用问了。我伤心难过,你是知道的,否则不会让我快乐点。
可是我在我的透明盒子里等你等了三个晚上啊,你没有来找我。叶林,我爱你。
第一次,也最后一次对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亲爱的,再见了。
我是第一次读到林小竹的这些字,看得我直掉眼泪。这是我们共有的日记本。那个我只写过一篇日记的日记本。林小竹在买它的那天对我说:“我们不吵架,不用言语互相伤害。话语是用来相互温暖,相互爱的。所有的不快,争执,所有的难题,我们都坦诚写在日记本上,给对方自由的空间,也给对方解释的权利,理性的思考。”可是,我总习惯把字敲在电脑里,忘记了在那日记本上写字,更忘记了去读林小竹的字。林小竹,对不起。
C
林小竹真地走了。我跑遍了这个城市里她所有的透明盒子也没找到她。林小竹说给我三天时间。
林小竹说所有的美好事物都有保质期。
林小竹说……
林小竹的话我都记得。可是,林小竹,还没到世界末日,你怎可以离开呢。我的许多话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这个城市的角落撒进阳光的影子,遥遥的,有了温暖的幻觉。伸出手臂想真实拥抱才发现空空如也。没有林小竹在身边,一切都空空如也。原来对往事深深依恋的人是我,我却任性粗心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喜欢她,是我弄丢了林小竹。
我在寻找林小竹。你见过林小竹么?或者,请别弄丢了你的林小竹,美好的事物都是有保质期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如果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