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那天,车夫满贵一如往常,卸下最后一车砖,拍打拍打身上的砖灰,哼着小曲。把骡子牵到工地的水龙头前,接了一桶清凌凌的自来水。对骡子说,伙计,快喝,俺们得快点赶到县城,给香妮捎枝玫瑰回去。此时,夕阳正红,如同一只硕大的玫瑰花绽放着。那彩霞,便如情人的相思,泻满西天。
妻子香妮患类风湿,久病在床。常常因为犯病而情绪低落,有时被病痛折磨得想一死了之。多亏满责看得紧,照顾得周到,才让香妮活下来。满贵对香妮说,有你在,这还是个家,孩子也有个依托,我从外面回来也有奔头。你不在,这就不是家了。为此,满贵一边拼命挣钱抓药,一边哄着香妮振作起来。譬如,在拉砖回来的路上,常常采几朵月季或者玉兰,秋天花都败的时候就在路边采野菊。
因此,县城边缘的人都知道,一个拉砖的车夫很浪漫,车上经常插着一束花。没有花的冬季,满贵就采荻花,洁白的荻花高雅朴实,香妮也喜欢。香妮说,荻花也香。满责明白。香妮所说的香,就是获花挟裹着的泥土清香和野地里空气的气息,香妮喜欢这气息。
天渐渐黑了,县城的路灯齐刷刷地亮了,璀璨耀眼。满贵和他的骡子进不了县城,他知道那些闪烁的霓虹灯不属于他这个拉车的,属于那些开本田、宝马、卡迪拉克的贵人。他真想让自己的骡子进城看看那些蒂色,但是城管和交警仿佛与他有仇,就是不让他靠近。
在县城边缘的一个花店门前,满贵停下车,店员极其疲惫,对满贵说,还有十九枝,要买都买。满贵说,我就要一枝。
一枝?店员有些犹豫。此时,一辆小轿车在花店门前戛然而止,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问:还有玫瑰吗?
店员说,有。
车上下来两个人。
腰上挂着手机袋的人问:多少钱一枝?
店员说,五块。
还有多少?
十九枝。
我都要了,便宜点。反正最后了,四块吧。
行,就四块。
满贵说。给我留一枝吧。
店员说,十九枝象征诚实守信、钟爱一生,不能少的。
我的怎么办?
挂着手机袋的人说,你到街里去买吧。
人家不给俺进城。你们开车去街里买多方便。
店员开始包花,洒水。挂着手机袋的人开始点钱,把满贵晾在一边。
捧着花。挂着手机袋的人对另一个男人说,到了饭店,见了林丽就说是十块钱一枝,记住啊!
嗯哪,我又不是傻子。
小轿车放了一个带烟雾的屁消失了。
店员对满贵说。大哥我要关门了,累死了,今天卖了三千多枝哦。
满贵说,你那荻花卖一枝给我行吗?
今儿高兴,送你一枝吧,你给情人说,获花今天也买十元一枝。说着,店员随手抽出一枝获花。
满贵笑了。满贵说,我是给老婆的,不用撒谎。
满贵把荻花插进自己的衣领里,脆生生地甩了一下鞭子对骡子说,走,伙计,回家要说实话啊,是人家白送的,香妮要知道没花钱,不知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