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叫幸福的忧伤

 
一种叫幸福的忧伤
2016-12-22 16:34:26 /故事大全

我是这个城市里整日无聊的无业游民,靠一支笔写些流行的文字挣些钱吃饭喝水。我今年二十二岁。

去年我还是个学生,是这个城市里一所有名大学的大三女生。后来被学校开除了。隐约记得一张白纸上写着我的名字,宣告我被开除。好像是因为我逃课过多目中无人死不悔改吧(这个问题我没研究)。反正我只顾忙着收拾我的“金银细软”,准备灰溜溜地滚回家安享晚年。回到家我看到亲爱的老爸在抽烟,留着一桌子饭菜还没动。我很感动,心想还是老爸好,吃饭还要等我一起吃。结果我错了,我手里提的包还没放稳,就又被老爸也开除了。他说我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说那些书本才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还没等我说个所以然来,就又被老爸一个“滚”字给打发了,就这样我又灰溜溜地滚了。

我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钱租了间不足八平方米的民房栖身,房子虽小,环境又差,但不影响我整日整夜地做梦。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睡醒后迷迷糊糊地就出去逛,看见了叫“第二天”的咖啡厅就走了进去,这是以前被老爸供养时形成的爱好。

当时,里面放的是斯汀的《shapeofmyheart》,深沉的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低吟着,昏黄的灯光也在跟着节拍闪烁,更显朦胧美,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于是,我要了壶炭烧,开始翻杂志,眼睛还时不时瞄一瞄有没有帅男经过。就这样不知坐了多长时间,看一下表,时针已指向12:00,凌晨。于是,我站起身准备走。欲走未遂,原因是我没有足够的钱付账。就是因为这一留,我与“第二天”的主人——霏熟识了。她大我四岁,是个美丽的女子。

与霏相识实在是件偶然的事儿,与她相好更是不可思议。我以前一直对美丽又有钱的女子没什么好感,但霏不同。霏也是那种既美丽又有钱的,可我就是跟她熟识以后好得不得了。感情那玩意有时是不由人控制的,也控制不了,所以我也就不去想我和霏怎么一下子关系就那么铁了。很自然的,我天天往她的“第二天”跑,看她亲自给我煮咖啡喝,有时聊天,有时沉默,有时给她看我近期写的文字。最后,我很好意思地不付账说声再见拍拍屁股走人。霏总是微笑地看着我大笑大哭大骂大叫大发牢骚。我老问霏:“为什么我们认识仅几个月而我感觉像是几百年?”霏叹口气总说她本来就认识我。你认识我?!假的!霏淘气地说。但说真的,我和霏真的好像两个单纯的儿童。我有着随时到“第二天”喝不掏钱的咖啡的权利,有着不时想她伸手要零花钱的勇气,有着想穿就穿她衣服的自然和随时进她房间吓她一跳的钥匙。霏独身,从不曾有男人。

我也曾问她为什么不找个男人去爱爱?她拒绝回答反而反问我为什么不?我就很不好意思还大言不惭地说:“我太完美了,还没找到男人配我,哈哈哈……”我们的笑声就随着蜡烛上的火苗窜动。其实,我还真没爱过男人。但霏肯定爱过,她虽没说我也看得出来,是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告诉我的,我没说破。那不是我一休的作风。

她问过我好几回为什么叫一休?女孩怎么可以叫一休?我说我不知道,她不相信,我就说我爸希望我能像一休一样聪明,她就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摆弄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一枚很美丽的银戒,镶着一只纤细的小巧的女人手。霏很珍惜它,我抢了几回都未能到手。其实我是有意抢不到手的,因为我知道那肯定和她的爱情有关系。

2月14日是情人节,我和霏刚好认识326天,也马上快到霏的生日了——3月26日。我和霏都是女光棍,与其过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还不如我俩凑个数,也算是“一对”嘛。

那晚,我们喝酒唱歌骂人,可能是喝得多了点吧,霏绯红的脸上那对眼睛有些朦胧,盯得我有点不自在。她凑上身眯着眼问我可不可以吻吻她,我吃惊地问她难道是同性恋?她摇头笑,我也笑。后来我们拥抱,她要我别走留下陪她,我说我有稿子要改必须走。也不记得喝了多少说了什么,摇摇摆摆回到自己的小屋。卧倒,睡。最终稿子还是没改成,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正午一点半,是电话铃吵醒的。我还以为是霏叫我喝咖啡,一听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拨错号码打到我头上来的。对于扰我清梦的电话,我以恶言相对。这时,他说他有一堆玫瑰要处理,我就立马温文尔雅起来了。他说话的声音像斯汀,而斯汀是我喜欢的男歌手之一,以此类推,我觉得他也许会是我喜欢的对象。我们约好半小时后在离我住的最近的一个垃圾桶旁见,要处理的玫瑰好让我捡便宜。

2月15日是2月14日的第二天,那一天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叫木子。木子穿着大号的浅灰运动鞋,浅灰的休闲棉布裤子和米黄色的宽松毛衣,拿着一大把娇艳的玫瑰站在垃圾桶旁。我的一声响亮的咳嗽声震得他呆呆傻傻,我笑得前仰后合。他说:“准备好捡玫瑰了?”我说:“快扔吧!”后来,我们散步聊天吃饭。他看我的时候,我的心就会莫名乱跳,脸也烫得厉害。这不怪我,怪也怪他的眼神有着穿透城墙的功力。

后来,木子告诉我说,看我那又妖又傻的模样,真想咬我两口才解馋。他是这个城市里的一家颇大的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有着不俗的相貌和丰厚的收入,是那种很多女人想要的男人。但,他是我的,是属于我的男人。我爱他,很爱很爱他。

相见后不到两个星期,我搬到了他住的单身公寓。房子明亮温馨,在我的摧残和压迫下更散发出“家”的味道。木子举着我转了三个圈后把我扔在地毯上叫我小老婆,还没等我应声,嘴唇就已被堵住,用他的唇。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笼罩了我,渐渐地,我们融为一体,彼此的爱意都在身心交流中的喘息与凝视中得到充分展现。初夜,疼痛却幸福得一塌糊涂。随着地毯上的几滴鲜红的血迹渗延,我们抱得更紧了。我们相爱,我没后悔,后悔从来都不是我一休的风格。没有人能够想象到我有多么地爱我的木子。

天啊!我怎么可以这么重色轻友?木子上班后,我正在我们所谓的“家”里乱翻,猛然间听到电视上的播音员说今天3月26日。霏!我亲爱的霏!她怎么样了?给木子留了条子后我就直奔“第二天”。

四十二天没见,这在我和霏认识后不见面时间是最久的一次。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但依然掩不住固有的美丽本色,我们彼此端详了半天。后来我告诉她我爱上了那个叫木子的男人,我们同居了。我还编了几个小谎来给这四十二天当理由。霏有些惊讶,最后莫名其妙地说,没生我气,别不理她就好。我说怎么会呢?我和你有着斩不断的情丝牵连。我并没有骗她,这话是我发自肺腑说的。如果木子是我生命中顶顶重要的男人的话,那霏一定是我生命中顶重要的女子。的确如此!

木子看到我的留言后到“第二天”见到了霏,三个人还算聊得开心,但霏对木子那种奇怪的神情让我不安。我能感觉出来,霏并不是发自内心喜欢木子,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是个任性的人,有那么几天忽然心血来潮就去参加了新马泰的七日游。给木子留了张纸条,给霏打了个电话就走了。因为太贪玩,回来时日子已过了九天。我迈着疲惫的步伐往家走,在大门口正巧碰见了往出走的霏。她说来找我我不在,还要我立马去“第二天”喝咖啡,我说再急也得让我把东西先放下吧。霏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让我想到女特务。我坚持大踏步回家,掏出钥匙开门。门里,我亲爱的木子正端着一碗什么东西给一个女子喂。那女子很年轻,正躺在我曾躺过的地方。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缺氧的感觉,我眼前一片黑暗。朦胧中,听到霏的嘶喊声和木子的惊慌的喃喃声。在晕倒前,我只说了句木子我不要再见到你。而后。昏迷有如洪水般向我涌来,我困了。

我整整躺了三天三夜,在霏的房里。房外的木子终于被霏赶走,我的心脏都能感觉到潮乎乎的湿气,一直到脑门。我在霏的怀里哭了。哭到累得不想再动一根指头。霏扳过我的头,抚摸着我的发、耳朵、脖子、背……我浑身有如万千小虫在我血管里游窜。

我喘息着说:“霏,别这样。”

霏喃喃地说:“一休,我很爱你。”

我有些惊慌,我正在为一个我深爱的男人伤心。可我深爱的女人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上衣的扣子已被解开,柔顺的秀发直贴我的胸脯,像黑色的百合绽放在洁白的原野之上。

我本该推开她,给她一个耳光后跑掉。可是她手指轻抚我的感觉太像木子,我全身躁热,任凭她的手指、唇划遍我的全身。可能两个女人都醉了,要么就是疯了,放着好端端的爱情不要却亲手毁了它们。就这样,我和霏在床上搂抱着、抚摸着并亲吻着,丝丝快感中带着绝望。

那一晚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安慰。相反,那一晚把三个人都推向了黑暗的深渊。早上起床后,我拼命地洗澡,恨不能把那层皮剥下来。霏坐在床沿只是抽烟,头也不抬地说:“其实,木子……”“别说了,我恨你们俩!”随后奔出她的房间。门外,街道旁的垂柳正吐着又轻又嫩的芽,而我的心,包裹着不知多少层的灰。

我走了,依然只提了我的烂包和钢笔。

再次回到这个城市时,日子已过去了半年。在外流离的这半个年头,我无法忘掉我和霏和木子的点点滴滴。越想忘记它就越是折磨我。

到了“第二天”门口,我的心怦怦狂跳,脑中浮现的是霏煮咖啡时的温暖神情。我深呼吸了一下,准备进去给她个拥抱,然后对她说:“我们还是回到从前吧,我离不开你,也离不开你的咖啡。”可是店门没能推开,在旁边不显眼的地方我看到了停业的告示和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霏死了,律师交给我一个盒子,是霏留下的。盒子里放着“第二天”的产权经营证、一封信、一沓不薄的钞票和一张照片,照片中的霏笑得温暖而单纯。

霏的生命中果真有着一个挚爱的男子,他们相恋七年,在结婚的那天,霏穿着洁白的婚纱却没等到亲爱的新郎,等到的只是一纸意外车祸的证明,就这样他们没能实现曾约定的相守到老。霏说,那个男人有着像我一样奇怪的名字——一休,更有着像我一样纯净的眼神。

霏挚爱的男人叫一休!他曾戴着一枚金黄的戒指,上面镶着一只半握的手,那手刚好可以握住霏无名指上那枚银戒上面的手。那对情侣戒的意思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霏把她的银戒留给了我,说在“第二天”吧台的最左下角的那个抽屉里。

至于“第二天”,霏说或卖或留,随我。她说她真的离不开一休。并告诉我,其实我误解了木子,她清楚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并让我去找木子。

据说,霏死的时候是笑着的。我没去看她,也没有送花给她,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去。因为我无法将我生命中那个鲜丽的女子跟黄土枯草联系在一起。我喝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炭烧,抽了整整七夜的霏常抽的七星。在镜子里,我依然找不到霏的容颜,看到的只是我浮肿的双眼。

经营“第二天”的日子平淡而寂寞,我怀念着霏,我终于还是没能去找木子,霏的死让我没有一点找木子听他解释的勇气。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滑过,悄无声息。

又一年的3月26日来到了,垂柳又开始发芽了。我关掉所有的灯提前打烊。我要给霏点上生日蜡烛,放一曲斯汀的《shapeofmyheart》,被斯汀唱得昏昏欲醉,烛苗在不安分地乱跳。“我要一杯炭烧。”听见这话我头也不抬说不卖。猛然记起我不是已经打烊了吗?抬头,恍然间的那双眼那么熟悉,我的心开始狂跳,脸烫得厉害。

“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木子喃喃地说。

“我从来都爱你,那个女的是送牛奶的,她昏倒……真的。”木子继续喃喃地说。

“哦!”回答时,我的心空空落落。

忽然间,我看见木子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黄的镶有半握着的手的戒指,那手刚好可以握住我无名指上戴的戒指上镶有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泪,就这么不经意地落到了霏的相片上。照片中的霏,笑得温暖而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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