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是个女人,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
梅在雪天出生,也喜欢雪,但并不喜欢在雪山驻防的肖白。
梅嫌肖白是死脑子,木头人。
梅要肖白回来。梅说,城里没有你那儿好吗?死守在那儿,哪年哪月是个头?可肖白只是笑,就是不回来,还说傻话,他走了,大黄就孤单了,再说哨所谁守?
大黄,是哨所里除了肖白之外的唯一一个生命,一只狗。
梅就流泪了,一滴滴,落在衣服上,梅花瓣瓣。
肖白也回来过,陪着她,不是像别的恋人那样,挎着胳膊搂着腰,问女朋友爱吃什么,爱穿什么。而是一头钻进狗食店,买了一大包东西,说是给大黄的,可怜大黄在雪山上,没吃过一点肉。
说完,回过头去,早不见梅的影子了,只有路灯照亮了一地水色。
肖白就站在灯影里,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弄不清梅究竟是怎么了。
给肖白打过几次电话,可有一句话,梅总是吐在舌尖,打一个滚,又咽了回去。梅觉得,这仿佛有点残酷,毕竟他们恋爱了六年。
梅爱上了另一个人,文人刘复。
刘复能画梅,一支笔,蘸上墨,在宣纸上几笔点染,一枝墨梅,香气袭人,看得梅眼光一闪一闪的,有一种水汽弥漫着。
刘复毛笔不停,题了一行字:梅香如荷,梅心如雪。是夸花,也是赞人,然后,题上年月日,盖上印,双手捧了,递给梅。
梅淡淡一痕笑浮上面颊,如梅萼初开。
刘复会吹笛,月夜下,一支笛,吹得水流花漂,不着痕迹。往往,梅坐在楼上,听着笛声,一颗心就漂浮在水面上,漂啊漂啊,一直漂到天尽头。
在一个月圆的日子里,刘复捧了一束玫瑰花,很绅士地献到她的面前。
梅接下,一颗心被幸福笼罩着。
为此,梅想,她要到雪山上去,把她和肖白的事情给解决了。
刘复要跟着,用他的话说,让梅一个人跋山涉水,一想,心就会疼,陪着,心里反而安然。
梅又一次被幸福笼罩着,眩晕阵阵。
经过几天奔波,他们终于到了那个哨所,终于见到了那个人。肖白看到梅,咧着厚厚的嘴唇,笑了,大黄也跟来了,兴奋得又跳又叫。
在肖白面前,她没说刘复是她的恋人,说是同学,来旅游的。她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再告诉他,这样更好。
雪山很白,在白雪茫茫中,银光闪闪。
梅感觉到,在雪的映衬下,自己确乎是一枝梅了。
第二天,刘复建议到雪山上去转转。梅答应了,陪着他,两人向雪原那边走去,感觉如在水晶仙境中一般。
大概到了下午,两人游兴才减,决定回去。
可雪原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晴朗朗的天,不一会儿就阴云密布,雪花大团大团飞舞,四野一片迷茫。
在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两个人迷迷瞪瞪地走着。
他们喊,声音被风顶回,只有雪在四周密匝匝地下着,天昏地暗。天,也黑了下来,没有方向,没有声音,在雪原中,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远处出现一点亮光,接着大了起来。
他们大喜,朝着火光走去。
他们赶到时,看到一个人,直直地坐在雪地里,已经成了雪人。喊,不应;拉,也不动。拂去脸上的雪花,是肖白。他的面前,有一堆黑灰,是棉袄烧过的痕迹。他来找他们,没有找见,赶上大雪突变,就点着了自己的棉袄。
他的旁边,大黄蹲着,“呜呜”地叫,眼里蓄满了泪。
梅叫,大黄不动;拉,大黄也不走。
雪越下越大,梅和刘复无奈,只得下山。走了很远,回过头,仍能听到隐隐的声音,是大黄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