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心啊,总爱追求刺激与快慰。然而,当欢乐散尽,人去楼空,留下的却只是蜗牛丢了壳那般深深的痛楚……
爱情不期而至
记忆中的阿莲,有着恬静秀气的脸。清纯温柔的笑。高中分科后,她走进了理科班,而我选择了文科班。分班并没有拉开我们的距离,我们的友谊一天深过一天。
1998年上半年,我们转入了紧张的高三复习阶段,阿莲所在班的班主任,在班会上解除了“座禁”;为了使同学们更好地复习,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同桌。只要双方认为坐在一起可以促进学习,就可以自由组合!
阿莲正在思考找谁同桌时,斌站到了她旁边:“我可以和你同桌吗?”阿莲忍不住愣了:“斌?这个优秀的男孩,一直是女孩眼中的焦点,怎会想和自己同桌呢?自己和他根本没什么交往啊!”
阿莲抑制住心中的惊喜,装作漫不经心地和斌成了同桌。“我的新同桌是斌呐!”下课后,阿莲笑嘻嘻地对我说。“是斌又怎样?还不是花心大萝卜一个?”我冷冷地打击着兴奋的阿莲。“你呀,真没情趣!和大家心中的白马王子同桌,而且是他先找我的哎!你说,我开心一下应不应该?”
以后的日子依然过得匆忙而乏味,等我惊觉阿莲开门闭口都是斌的时候,日子已滑过一个多月。望着阿莲散发着亮光的面庞,我知道,阿莲可能逃不开了。
斌开始用他无往不利的手段追求阿莲。他告诉阿莲,选择成为她的同桌是他甜蜜陷阱的第一步。“阿莲,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准备接近你!”斌的每一句话,都让阿莲沉醉不已。斌在阿莲每天要用的课本里放上甜蜜的诗句,芬芳的花瓣,甚至在班里的讲台上,大胆地说他因为一个人更爱这个班级、这个学校。阿莲生日时,斌居然疯狂到印了一条广告条幅挂在教室后墙上……
“阿莲,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用点心吧!”我苦苦劝着阿莲。阿莲抬头望着我:“你说,爱情是不是比高考更重要?高考,多世俗的东西!为了这可笑的理由我要放弃身边的爱情吗?”
陷入爱河的阿莲丝毫不肯回头。在高考迫近的日子里,她大把大把挥霍着“迟到的爱情”。我不止一次到他们班找阿莲,得到的答案全是两个字:“不在!”我找一些相熟的同学问阿莲到底怎么了——听说,她和斌去城湖划船了!听说,她和斌去溜冰玩了!听说,她和斌去看通宵录像了。种种“听说”在我脑中转化成一个完整的信息:阿莲已经多日不来教室了,她抛下学业、友谊,只要她的爱情!
又过了些天,同学转给我一封信。打开一看,是阿莲的笔迹:“……希望你努力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既然决定和斌在一起,就不会回头了。无论你是否认同我,原谅我,我都不会离开他……”我惊跳起来,跑到阿莲所在的班,却听他们班同学说,阿莲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搬出去住了。望着阿莲空空的课桌,我开始明白,阿莲是决心追寻“纯粹的爱情”了。
以后阿莲如同空气一样消失了,无论我怎么打听,也找不到她。
梦碎时花落谁家
高考分数下来后,阿莲和斌意料之中地落了榜。拥挤的人潮中我似乎看到阿莲的身影,但片刻便找不到她了。等到我开学进了大学,阿莲如同从未认识过我似的,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早恋导致升学的失败一直是个老套的故事,我不知自己能为阿莲做些什么?而我也只能从同学信中知道一点她的信息:听到落榜的信息,阿莲哀哀地哭泣,她固执地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优秀的斌。后来,阿莲和斌同居了。
转眼我进了大二。放寒假前忽然得知阿莲和斌在复习一年后,同时考进一所不算大的大学。阿莲约我假期到她学校去一趟。“请你一定要来!我有太多的话对你说……”阿莲在皱皱的纸上切切地恳求我。
坐在校外的小酒吧里,阿莲大口灌下一杯生啤,开始对我诉说她的故事:
斌真的很优秀——在这所不算好的大学里,斌成了众多女孩眼中的亮点。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斌,追女孩时又用钱又用心的斌,有了新猎物。
“你曾经告诉过我,我不会是斌一直珍视的女孩。事实证明,你是对的!”阿莲苦苦地对我说。我的心一阵抽痛:阿莲,你日日注视着这所大学里的风花雪月,注视着斌的剧集里女主角换了一个又一个,那锥心的痛苦,你是如何承受得来的?
阿莲也曾求过斌对她认真一点。斌平静地对她说,自己一直对她很认真——前提是她要可爱一点。阿莲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比是不是不可爱。
阿莲一口口地啜着生啤。她苍白的面孔泛着异样的红晕。“学校的周末舞会,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他和一个女孩低声说笑,在舞池里一圈又一圈地旋转……”
迷失的蜗牛
“阿莲,离开他吧!如果他不珍惜你,你何必死死地守着他呢?”
阿莲受惊似地抬头:“你不知道我和他同居过一年吗?”我千百次想向阿莲印证,却又无从开口的话,终于在听了阿莲的这句话后,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然而,我却在这段感情中留下数不尽的伤痕。晚了,晚了!”阿莲的脸上又一次泛起飘忽的笑容。她微微启唇,吐出一口烟,烟雾笼在她脸上,遥远而陌生。“能离开时不想离开,想离开时已不能离开。”阿莲,十九岁的女孩,是同居的阴影把你笼罩得那么严实吗?
“那么,阿莲,你为何不去挽回他?”
“我试过,真的是很认真,很努力地试过!可是,没有用!”阿莲猝然扔下手中的烟,抓起啤酒灌了几口。“我在等自己厌倦的时候。如果斌回头了,我也不会要他了。但是,我绝不会选择痛苦地离开,我宁愿痛苦地维持现状!我不要他,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自己犯过的错,所以,我活该痛苦!我痛苦是自己的事,不是为了给斌看!”阿莲激动地发泄着,扬得高高的头,骄傲而又倔强。
在阿莲的诉说里,我明白了她纷乱的心思:斌对她好,她会很厌恶。追求完美的阿莲,认为斌不安定的感情无比肮脏,对自己几乎是一种污辱。斌对她好,全是令人作呕的虚情假意!
斌和别的女孩在一起,阿莲同样会生气、会痛苦,但阿莲从来不会告诉他。她自虐地在床上缩一整天不吃不喝,晚上到操场上发疯地跑步,直到累得走不动……
寒假结束后,我带着对阿莲的牵挂回到了学校。阿莲又如断了线的风筝,完全切断了与我的联系。阿莲怎么了?这个问题时刻困扰着我,我托每一个和阿莲在同一个城市的同学打听阿莲,可每个人都不知道,阿莲怎么了?“五一”时,我接到了阿莲的一封信:
“我是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爬爬爬,为了追逐一个人的脚步,把自己的壳剥了下来。如今,我没有壳,没有地方可退,就这么卡在痛苦绝望的门缝里,自己为难自己,自己折磨自己,却又同时在这种自我压抑里寻求平衡!我是一只丢了壳的蜗牛,在自己的伤口上时时咬一口,靠疼痛保持清醒的蜗牛……”
我终于明白了。
我想起寒假时阿莲的话:“我活该痛苦。”阿莲,这世界如此多变,又有谁是活该痛苦?
谁告诉你,爱情失败的人就活该痛苦?除非,蜗牛丢壳的同时也丢了自己,丢了希望,才会让自己陷入痛苦!阿莲,你是一只丢失了自己的蜗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