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泪·
一
我和西民是在上大学时认识的。我们是系友,都是学心理学的。西民比我早两年毕业,自己开了家心理诊所,生意很红火。有时候我没事,就会跑过去帮忙。
西民长得很帅,我很爱他,所以在西民面前,我总是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示给他看。让我唯一觉得有点儿遗憾的是,西民没有很多钱。不过我知足了,人哪能十全十美呢?
一天,西民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楚晶,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有一种时髦的说法叫‘裸婚’?”
裸婚?我还真没听说过。
西民见我不解,笑着告诉我:“所谓裸婚,就是指男女双方在对对方充分了解的情况下结婚。你知道在恋爱心理学上,人一旦爱上另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隐藏起自己性格中的缺陷,而把最优秀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心爱的人看。而事实上,这种隐藏心理往往会造成日后婚姻中的败笔。所以现在,有先见之明的人们总是在结婚前尽力了解对方的一切,包括性格缺陷。如果不合适,两个人就分手,比结婚后再离婚轻松多了。”
原来如此呀!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没有毕业,现在谈结婚还早着呢!
西民又说:“楚晶,我今天接了单业务,有个事业小有成就的公司老板请我为他检测一下他的未来婚姻,他想充分地了解一下他的未婚妻在现实生活中是个怎样的人,可他现在眼里看到的全是她的优点。所以他找到我,希望我能为他解决这个难题。”
西民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他需要我出马。
西民的计划是,让我去做这个老板的未婚妻的钟点工,然后把她在生活中的点滴表现汇报给他就可以了。
我疑惑地问:“这不是爱情间谍吗?”
西民笑着摸摸我的头:“傻丫头,这可不叫爱情间谍,这叫爱情侦探!想想吧,咱们从事的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工作!”
有了西民如此坚强的精神后盾,我再也没有了任何顾虑,很快就去做了这个叫琳珊的女人的钟点工。
琳珊是个美丽的女人。很快我就发现,琳珊不仅外表美丽,心灵也很美。平时她很关心我,当听说我是为了赚学费和生活费出来做钟点工的,还特意给我加了工钱。琳珊外表柔弱,性格中却有坚强的一面。这样的女人经得起风浪,做公司老板的妻子绝对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把我的这些发现如实汇报给公司老板。他非常高兴,因为他之前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所以对这场婚姻的期望值很高。因为任务完成得很好,公司老板很高兴,除了付必要的业务费外,还当着西民的面给我了5000元辛苦费。
那晚西民为我设庆功宴。两个人喝得迷迷糊糊,西民把我留在了他的诊所里……
二
此后,西民只要有了类似的业务,就会找我出马。
我的第二个侦探对象叫吴明仪。吴明仪的未婚夫刘成继承了台湾一个亲人留下的巨额遗产,他对吴明仪各个方面都很满意,但担心吴明仪是因为他的钱想嫁给他。有钱人都有这毛病,一方面对人家的美貌念念不忘,一方面又担心美貌的人家是盯着他口袋里的钱。但受人钱财,为人消灾,收了刘成的钱,我自然要尽心尽力为人家办事。
那天刘成把我带到吴明仪家,说快要结婚了,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所以给她请了个钟点工来帮忙。
到吴明仪家做钟点工没几天,我还真发现了问题。刚开始只是见到吴明仪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很奇怪,都快结婚的女人了,怎么还会这样闷闷不乐呢?后来我就发现她经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打电话,声音很小,我听不清她具体在和谁说什么,但听得清她声音里的委屈。有时她正在打电话,我会故意上前敲门,问她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而那时,我总能发现她眼角隐隐的泪痕。
这女人真会装。当着刘成是一副甜蜜幸福的样子,背着他又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凄楚样,不是心里有鬼才怪!
一天,我正在给吴明仪打扫卫生,发现她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出门了。我预感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便悄悄尾随在她身后。
远远地,在一个拐角处,我发现吴明仪和一个男子见面了。可惜隔得太远,我无法看清那男子的模样,也无法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吴明仪很快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什么东西,交给了那个男子。那男子拿着吴明仪的东西就离开了。
第二天,刘成看着吴明仪的脖子惊讶地说:“亲爱的,我给你买的项链呢?”
我突然明白了,昨天吴明仪一定是把她的项链送给那个男子了。
可是当着刘成的面,吴明仪却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光洁的脖子,大惊小怪地说:“哎呀!什么时候丢掉了?成,快帮我找找!”说完,吴明仪还问我:“楚晶啊,你打扫卫生时有没有发现我的项链?哦,不,也许是我昨天逛超市时把它弄丢了,真糟糕!”
看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刘成连忙哄她:“好了好了,不就是一条项链吗?明天再去买一条就是了。”
从吴明仪家出来,我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刘成,然后我对他说:“刘先生,虽然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吴明仪对你绝对不是真心的!”
刘成显然没料到婚姻检测是这样一种结果。他痛苦地对我说:“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楚小姐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爱她,可我不能和不爱我的人生活在一起。”
任何决策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我只负责告诉他结果。刘成要和吴明仪分手,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拿着刘成给我的报酬,我心里乐开了花。
三
西民最近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我有点儿想他,就在一个周末,没打电话直接来到了他的诊所。
没想到诊所里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和西民坐在一起,显得很亲密,我不禁有些吃醋。一见我,西民急忙站起来,对我说:“楚晶,这是张紫云小姐,我的客户。是这样的,她想检测一下和男友的未来婚姻,我正想打电话通知你这个侦探家呢!”
原来是他的客户啊!我不禁笑了,一口应承下来:“行,需要我做什么,西民先生请吩咐。”
这一次,因为侦探的对象换成了男人,自然不再是做钟点工,而是让我去勾引他,如果他爱情坚定,那么就不会上我的当。
我有些犹豫。西民一把搂住我,说:“亲爱的,我希望咱们结婚的时候能把婚礼举办得更豪华一点儿,当然要趁现在多赚点儿钱了,难道你不希望有一个被人羡慕的婚礼吗?”
豪华婚礼,谁不想要啊?为了这个梦想,我豁出去了。
于是在两次“巧遇”过后,我认识了张紫云的未婚夫李锋。
李锋家里很有钱,人长得也很帅,通常这样的男人都是很危险的。就像我担心西民会变心一样,张紫云也担心她的李锋被别的女孩子诱惑,这种心情我很理解。
想想,我又觉得很悲哀:如果西民也像李锋这么有钱,我就可以不用做这个什么爱情侦探了!唉,都是命运弄人啊!
我使出浑身解数吸引李锋,看得出李锋对我有好感,但他却始终不越过雷池一步。
有一天晚上,我再次“偶遇”李锋,两个人去看了电影,再后来去喝了咖啡,空调开得很暖,正好给了我足够的理由向他展示我娇俏的身材。果然,李锋耐不住了。他拥过我说:“楚晶,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虽然我有未婚妻了,但我不爱她,我和她只是利益婚姻。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明白我理想中的妻子应该是怎样的。楚晶,接受我吧!我要和张紫云取消婚约,娶你。”
那一刻我瘫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我已无力拒绝他。或者说,我已无力拒绝他给我描绘的灿烂前景。
四
和李锋一夜缠绵后,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西民。于是决定找他好好说说,然后两个人平静分手。
可我没想到,西民竟然和张紫云在一起!
见到我,西民冷着脸说:“楚晶,想不到你对爱情真的这么不忠贞!算我看走眼了,你找李锋去吧!”
我以为张紫云会哭喊着扑上来和我拼命,因为我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可是没有,她只是幸福地依偎在西民身边。
我颓丧地出门,张紫云追出来,冷笑着对我说:“楚晶,我爱上西民很久了。可是因为你,他一直不接受我。没办法,我只好说服他对你采取了这招‘爱情侦探’,让他看看你对他的爱到底有多坚贞。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上当了,唉,可惜李锋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要不然让他娶你算了。”
原来李锋,也是张紫云找的“爱情侦探”!
我怒气冲冲地打李锋的电话,要他出来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李锋却说:“楚晶,你还记得吴明仪吗?”
五
吴明仪是李锋的姐姐,只不过,他们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吴明仪随母姓,而李锋随父姓。
那天我见到和吴明仪见面的男子,就是李锋。他们在父母离异多年后重逢,此时母亲已经去世,而他们的父亲,身患绝症,在医院等待救治。
吴明仪是真的很爱刘成,她和刘成认识的时候,曾经和刘成说过,自己没有一个亲人了,然而就在结婚前夕,突然又冒出一个住院的爹来。她知道刘成有疑心病,一直疑心自己是看上了他的钱,所以绝对不能在这时提出要钱。吴明仪太爱太爱刘成了,她知道一旦提出要钱,刘成肯定会离开自己。她不能让他离开自己,又不能不顾自己的父亲。于是那天迫不得已,当弟弟李锋来找她时,她把刘成买给她的项链拿给了李锋应急。
可是因为我,刘成知道了这一切,向她提出分手。无论吴明仪怎样向他解释都没有用,他坚信吴明仪就是看上了他的钱。绝望的吴明仪跳楼自杀未遂,虽然经过治疗保住了性命,但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锋最后对我说:“楚晶,我是为我姐姐报仇而来的。她失去了双腿,你失去了爱情,你不要埋怨谁,这是命运的因果。”
我去医院偷偷看望了坐在轮椅上的吴明仪。那样美丽的女人,如今却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不禁泪如泉涌。这都是我做“爱情侦探”的苦果啊!
幸好,我还看到让我惊喜的一幕。刘成,那个患了疑心病的男子,此刻正守在她身边,两人目光对视,眼睛里,是谁都看得明白的深情。
其实,每一个人都不是完人。关键是,在爱人的眼睛里,你的那些缺陷,是不是能被他包容。就像吴明仪,那么坚强执著地爱着一个有疑心病的男子。
我抹掉眼角的泪水,快步走出医院,门外阳光灿烂……
吕丽妮/荐
（读书人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