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麻纱一般地透着亮的时候,杨子又醒了。这样初冬的夜,很长。但是他仍是在凌晨的时候习惯性地醒来。他更习惯这时候点燃一根烟,对于他只有黎明是真正寂静的,属于他的那静静地、默默地沉思。
到五点半了,也就是他抽完两支烟的功夫,他穿衣起床。
今天和平常又有些不一样,今天他要去总公司开个特殊的会议。
他找出了一件南极棉内衣穿上,又挑了一套杉杉西服。走到试衣镜前,觉得臀部有些紧,拉拉锁费了好大的劲。这是春天里置的衣服,他看着日渐隆起的肚楠,不承认也没办法,是到了发福的年纪了。
他连忙换了一套,自从那件事以后,他从不来不穿瘦了些的衣服。
杨子又换好了衣服后就去隔壁的卧室,他拿了钥匙去开那房间的门。
这时分,如芳也会醒的。杨子又住的这间是书房兼客房,他已经八年没有睡那间卧室了。八年来,他几乎早上都得拿着钥匙去开那扇房门。
杨子又在官场上很低调,不张扬跋扈,这跟他的妻子如芳有一定的关系,因为他悉心如一日地照顾了生病的妻子八年。
如芳跟往常没什么两样,醒了。
映入杨子又眼帘的依然是那满床的黑,那是如芳的头发散乱在床第之间。之所以用个“满床”,一点儿也不夸张。一般人很少见过那样的头发,它有半张床那么长。
杨子又每天早上开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如芳梳理她那缎一样的丝滑、黛色般黑亮的头发。这些年练就下来,那长长的头发在他这个大男人手中就象女人梳妆一样顺溜。
今天早上,杨子又忽然想给如芳辫那麻花辫,所以不到十分钟,他就把那一床乱发辫成了一根及腿弯处的麻花辫,还是四花色的。临了,想扎上那黑色的套皮,可是他的脚碰到地上那个电牌,那个长长的有好几个插孔的电牌,他的手立刻无力地松了,头发也自然地松了开来。他有些烦躁地把头发在发根处别了一枚发卡,一任由着那跟京剧里唱花旦的头饰般的头发垂放着。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没有言语,这么多年下来,他就像是每天早上的如厕,最正常的例行公事了。
然后,杨子又就打了个电话,他打给的那个女人叫刘语燕,告诉她他进城开会了。一会刘语燕就会来照顾如芳。
有什么事你打我手机。他关照她。
司机老周已经在楼下等他。
但愿今天没有什么不平常的,除了那个会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