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李然。不要再给我这些跟大爷大妈扯上关系的新闻,说好听点咱们这是社会新闻,说不好听点咱们就是胡同里的居委会大妈。我求求你拍点有爆点的好吗?现在上面对你意见很大,如果你近期拍不出来什么好的,这次人事调整你会很危险。”狭小的办公室里女人那双晶亮的眼睛盯着眼前的黑影。
“额,总编,对不起。我需要这份工作。我,我……会……”黑影低着头。女人把手边的杂志砸在他的身上。
“你会什么你,你也算老职工了,实在不行就给新人让位!”
黑影头低得更低了。
“对不起,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机会是要自己找的,我怎么给你”女人似乎伤脑的扶着额头“OK,我看你是我老同学。”女人从身后的密码箱拿出一个文件袋扔在黑影面前。
黑影打开文件袋,几张照片加上一堆报纸文章:“K市市长?”
女人微微一笑:“嗯哼,我观察他好几年了,我政府里面的朋友告诉我他的情妇就住在这次花展会的第一站,你就装作是采访花展会的,去探探究竟,这张照片是去年拍到他和情妇的,因为只有背影,上面不敢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市长的权利大,还是我新闻的威力大。”
黑影的手紧了紧似乎想说什么。“老同学,这是你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好好珍惜啊。怎么说,这方面的新闻你曾经可是很拿手的,毕竟你的毕业作业那么的精彩。
黑影再也没讲什么,拿着文件袋走出了办公室。
轻装上阵的李然下了飞机坐着大巴来到了中国南部的花镇,这里地广人稀,气候温暖所以一到时节五颜六色的花开满了镇子,花香交缠在一起,令人沉醉,因此闻名中外。
“老板,我预定的房。”老板抬头看了看李然的身份证连忙说道对不起,因为在登记的时候出现了错误,房间给了先到的那位女士。李然一听是女的也就不想计较什么,问了老板附近有没有民居,便走出了旅馆。傍晚将近,李然显得有些着急,他忍受不了南方夜晚的蚊蝇。他敲响沿街的民居但却都满了,夜晚降临,他扣响村尾的一处小洋楼,一个小女孩怯怯从门内探出脑袋。
“你好,请问我可以留宿一晚吗?”小女孩看着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似乎要与夜晚融为一体,就像……就像一团黑影。她连忙把门关上,李然也急了,他一把抓住门。“小妹妹,我是来这采访的,没有恶意,我订的旅店出现问题,我必须找个地方住,我把这个镇都找完了,你是最后一家了……你让我住,我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双倍价钱也可以……”
“你是记者?”小女孩突然松了劲,李然跌坐在地“对对,我是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小女孩点点头,示意他进来。“2楼沙发”小女孩淡淡讲了一句。李然愣了一下,但也没在意毕竟有地方住已经很幸运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李然站在2楼阳台伸着懒腰。小女孩见他已经醒了,就凑到他身边拉开阳台的窗帘。李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洋楼后面的山坡上大片大片红色,绿色的草坪与红色的花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拿起相机刚拍下一张照片,小女孩想要掩藏什么的拉上窗帘。“太漂亮了,这是什么花,可以带我去看看吗?”李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只是花,野花!”李然似是对这景象着了迷,便跟女孩聊起来想央求她带他去看看。
“你几岁啦?”“11”
“你在哪上学?”
“不上”
“怎么能不上学呐!你父母呐?那你现在干什么”小女孩似是对他烦了“我开花店。”
“这么厉害啊……”小女孩瞥了他一眼,李然知道没啥希望去后山了也就识相的坐回沙发整理资料了。
夜晚降临,李然一直没离开过小洋楼只吃了点自己带来的的干粮和他觉得与北方与众不同的南方水,肚子却越来越疼,汗布满了脸颊。心中的不安让他不得不中止工作,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迷糊中嘴里被塞入一个硬硬的很苦的东西“不要嚼,含在舌下”小姑娘的声音渐渐传来,让他安心,渐渐地肚子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待他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天刚刚亮。小女孩坐在他旁边用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哦,谢谢,昨晚是你给我药的吧”小女孩张开手一个像核桃一样的东西“想知道这是什么吗?跟我来。”
李然莫名其妙的跟着她。发现小女孩把他带到了后山这让他惊喜,无比的激动,万分庆幸自己带了相机。果然是那天的红,那么美让人着迷,当他走近时他瞪大眼睛,拿着相机的手不停颤抖,这漫山都是红罂粟,他怎么没想到,这么艳的花只可能是罂粟,李然不可置信的问:“你难道不知道大片种植罂粟是违法的吗?”小女孩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道:“你不是说什么要求都答应吗?你昨晚含着的是罂粟壳,止痛的。这片罂粟地是我爸和我妈年轻时为了赚钱种的,我妈去年得病去找城里工作的爸爸,却被打发回家,年关没过就去世连帮忙下葬的人都没有只能埋在这片罂粟地里。我到那时才知道,在我6岁时,我爸就抛弃我妈去城里当了大官,娶了新的妻子,知道我妈死后,给我盖了这洋楼,开了花店,呵。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李然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东西但是女孩后面的话让他心中的定时炸弹瞬间爆炸“K市市长,我父亲。请你报道出去好吗,告诉大家他是个伪君子、负心汉,我妈妈不是什么传闻中的情妇!他,道貌岸然是个种罂粟的败类,只有我妈和我才会守着这罂粟地等他回来。”李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看着小女孩满脸泪痕,一双眸子像罂粟一样热烈。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忘记这次来这儿的目的,忘记了他的事业,坐在罂粟地里泣不成声“你……你……你会后悔的,他是你父亲,哪怕你现在恨他,当他被绳之以法时,你会后悔的,我帮不了你。”李然失魂落魄的跑下山坡,冲回洋楼拽着行李就往外跑,他哭了,哭得比女孩还惨。
8年前,当他在读语言大学时,发现在当政府官员的父亲贪污受贿,22岁的他试着和父亲沟通,但固执的父亲已走火入魔,他慢慢地怨恨起父亲。自以为正义的像电视剧一样把父亲当成了毕业作业的素材——一篇新闻稿,引起了轩然大波,父亲入牢了母亲改嫁了,自己被报社相中,还没毕业就入了公司成了风云人物。但是他十分后悔,他开始厌恶起记者这个职业。如果时光倒流他会选择帮父亲隐瞒,因为他不是电视剧主角,他无法做到释然,大义灭亲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从此他低着头,化为缤纷世界中的黑影。因为他觉得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这个家,在他看来他就是个不孝子。
“李然,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拍到什么了吗?”李然没有理总编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李然,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是不是什么都没拍到。”李然突然站定:“对!什么都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都是老年人,村妇。情人?哼,你在浪费我时间。”
“怎么可能,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啊!”
“机会?机会放在我面前,我可以选择抓住。”李然抬起头,眼睛中闪着不一样的光“当然我也可以选择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