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碟片有一道划痕
作者:吉安
一
那一段时间。我无休无止地看着碟片，像一只黯然神伤的蜗牛，缩在北京一个几平方米的小屋里。等着毕业，等着9月的来临。佑安的信，则安静地躺在一旁，一遍遍地，被我看皱了。
佑安在信里说：蓝，记不记得我们刚刚相识的时候，曾经因为争抢着要看同一张碟片，而在校门口的音像小店前，互抛白眼儿。你说那张碟片，是你预订了许久的。我便说，许久有多久呢。开学才不过两个星期嘛。你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将手中的碟片一甩，扭头走了。而我，却是突然奇怪地迫上你，又将你一把拉住，笑着央求道：“别生气了，我先让给你看还不成吗?”蓝，我在你的笑里，看到了自己，那样纯美透明的青春，像一只刚刚褪去外壳的彩蝶，终于新鲜地探出头来，开始飞翔……
我当然记得，我们一同走过的每一丝痕迹，我都细细收藏进我的行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它们划掉。可是，佑安，你一直这样走，走到我再也看不见的风景里去，是不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我们所有的情谊，只能活在记忆之中?
佑安，记得那时我们好到连体婴儿般地，日日厮守在一起。我们同啃一个苹果，共穿一套衣裙，同吃一碗米饭，甚至连每月的“苦痛”，常常都会同一天来到。可是这样云淡风轻般的美好。却因为一个叫杉洛的男生的到来，起了微妙的波纹。
二
第一次见到杉洛，是在校门口长长的夜市上。我们两个人各自摇着一串偷偷折来的槐花，牵手在拥挤的人群里前行。逆行而来的杉洛，就这样误撞人我们连在一起的臂膀中。犹如猎人发现了珍贵的麋鹿，我们两个人，都惊讶得叫出声来。但一双手，却还紧紧地将已是一脸羞红的杉洛围在其中。佑安，是你像个女痞一样，斜眼笑笑问他：“嗨，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不留下买路钱，别想让我们放行!”而我。则朝你挤眉弄眼地附和道：“请我们喝一杯果汁也不错哦。”杉洛的眼中，掠过一丝的慌乱，他显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他判断不清我们这两个打扮清纯的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他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好，我请。”
杉洛说完了便转身走进了人群。我们看着他的背影，想这家伙定是借机逃走，便哈哈大笑一阵。继续游逛。过了许久，我们返回学校，远远地在校门口，看到一个男生，正端着两杯果汁四处张望。待走近了，才发现，他正是我们“打劫”的那个男生。
三
我们和邻校的才子杉洛，就这样熟识。知道他是从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上来。我们这对生活优越的“驴友”，便绝不放过这个结伴采风的机会。但杉洛，却迟迟不肯与我们同行。问及原因，他只开玩笑说：“我们那个小镇民风非常古朴，若是一下带你们两个美女同时回去，我岂不背上千古骂名?”
于是，我们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与杉洛单独出行的顺序。那次抓阄，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事前还嘻嘻哈哈地打闹说，如果谁先去，一定记得将杉洛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若是私吞了，小心板子伺候。
也只是这样说说，佑安，当你将两张写有“先”、“后”的纸条放在桌上，很大方地来了一句“LadyFirst!”时，我的手心，却已有了微凉的汗。你说让我先来，我却希望你能够首先开启这张秘密的纸团。两个人在午后慵懒的阳光里，推让了许久，最终，我伸出了湿漉漉的右手。当我颤抖着将纸条打开来，并噘起嘴朝你抱怨道：“早说了你是幸运儿，还非要让我来跟着凑什么热闹。”佑安，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用一杯草莓奶昔便将我的种种抱怨和牢骚，全都融化到肚子里；但那一次，你却是飞快地扫我一眼，便将话题截住：“哎呀，蓝，我忘记约了人，回头再找你啦。”
四
一切，当然都没有回头。佑安，你与杉洛，很快地便定下了去小镇的时间。
那年秋天，城市的天空出奇地蓝，卖棉花糖的小贩。骑着叮当作响的车子，鱼一样在其中自由地穿行。那白白的糖，蓬松地缠在枝上，像我日益膨胀的失落与不安。我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越过窗前高大的梧桐，看空中倏忽划过的鸟儿。
佑安，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些飞鸟，片刻间便能飞越重重的山水，抵达你与杉洛的身边。我想像你们的双脚。踩过湿润的青石板；想像你们在夜晚镇上细碎的人声里，提一大袋绛紫色的野果，慢慢踱回居所；想像杉洛的母亲，倚在门前，期待着巷尾处，你们清亮的笑声响起……
你们还是在我快要盛不下的失落里回来了。只是，去的时候，你们的手中。都是行李；回来的时候，你们的手中，却是紧握着对方。你们，，终于像我无数次梦见的那样，爱上了彼此。
五
佑安，是不是当最好的朋友有了爱情，我们都应当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欣喜和祝福?可是为什么，当我与你们走在一起，依然是亲密无间，但一颗心，却在你们甜蜜的对望里，忽然坠向那冰冷的深渊?
那时的我们，皆开始为了自己的前途，学习或是奔波。我要考研，而你和杉洛，则约定回到他的小城。佑安，爱情的力量真的那么大吗?小镇的清苦，真的是你能够用一生的时间，去慢慢度过的么?
佑安，我宁愿没有参加毕业前的那次舞会，我宁愿你自始至终。都留在舞场。可是，我还是去了，而你，也还是在中途退场；而杉洛，就这样成了我的舞伴。佑安。当我的手碰触到杉洛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这场无声的战役，我输得如此的惨烈。我絮絮叨叨地对着杉洛，说了一个晚上，说到杉洛的表情慢慢地僵化。我谈了许多的事情，谈到我们曾经的理想，谈到你优越的家境，谈到你不为外人所知的个性，谈到你的脆弱和冲动，谈到你所想要得到的，其实杉洛并不能给……
当晚，杉洛便发短信给你：“佑安，小镇对你，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城市。”
三个人，终于再也回不到从前。你说服父母，给你一年的时间旅游，你需要通过行走，来确定你已经失去了这份美好的爱情。杉洛，回到自己的小镇。而我，则在这里，艰难地写下这些文字。
佑安，命运这样嬉笑着。就捉弄了我们。如果，我没有看到你无意中丢落的那个纸团，知道两个纸团上，其实都是“后”字；如果，我没有在握住杉洛手的瞬间，为自己的挫败而失落，那么，或许你们依然相爱，我会去做你的伴娘，而我们，也依然可以坦然地面对彼此。
可是，佑安，青春的碟片已经放完，那些伤痕，还是这样烙进了时光。我们的情谊，在这一场爱情面前，终于溃不成军，再也回不到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