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下班后走上很大一段的距离,芸萱来到这个破落的公交站。抬头看看天空,灰蒙蒙的,又是压抑的天气,这该死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三天两头的雾霾天气,公交车上的移动电视里那些纵情声色的主播热情洋溢的讲着多少多少的大人物人参加关于对抗pm2.5的大会,商量研究看怎么减轻这有毒的气体……看着这些逢场作戏的演讲,芸萱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再做这些除旧不换汤的把戏有什么用,每次都要等到雾霾天气到达橙色预警的时候,那些相关的部门才慌了神,想到要让私家车限行,部分地区停止供暖,就让可怜的人们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冻着。除了无语,芸萱觉得再没有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大城市里的造遣。
这个连公交牌都不知道被放到哪个角落里的车站,每天有很多的人来这里等公交,多数是一些劳动人民,好像是从什么工地上刚下班,打算坐个长途,回到另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就像躲在暗处的老鼠,过着见不得太多光的日子。因为毕竟全身脏兮兮的样子很不招人待见,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对他们都另眼相待,不是吼就是嚷嚷。这甚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素质差,坐个公交车至于受这么多的眼色吗?
当然也有像她这样奋斗在底层的白领阶级,工资不多,事情不少。每天挤公交去上下班,冬天除了空气不是很好外,倒没什么。夏天可就难受了,汗涔涔的,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汗,下车就觉得像是超脱了一样。深深的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气,就像枯苗遇甘霖似的。
辗转换乘一趟公交终于到了离住的地方最近的公交站。乱嘈嘈的四处站着一些人,在等车的,在等人的,闲谈的。这么晚了,还有人往外跑,人来人往的。“大城市和小乡镇就是不一样。”芸萱感叹道。在家乡,这个时候,家家炊烟袅袅,晚归的鸟儿安静的划过一道回家的痕迹后,就消失在村子的上空。一切静谧的那么可爱。屋内灯火通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享受妈妈精心烹饪的美味晚餐……不论什么时候,家在心里都是最美的归宿,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它都是留在家乡的带不走的牵挂。
走过一段长长的柏油路,就转到了一个村子,这是城市里最后的保留地,与周围的繁华十分不协调,就像一块牛皮鲜,看着十分碍眼。这条柏油路经修缮已经变的很好,先前是一段坑坑洼洼的年久失修的路,一边是一个很粗犷的小公园,树木野草疯长,夏天的时候绿意浓浓。公园的另一边紧靠着一条小河,小河的对岸是一个热闹的市场。这里的居民,应该说是”原著民“,常常在日出之时和傍晚时分在这里遛狗。狗是北京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知道是爱心泛滥还是缺少关爱,因而要有一个活物一起来打发无聊安逸的日子。在芸萱眼里,狗是一种欺软怕硬的动物,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与植物比较起来,她就不怎么喜欢动物了。可是惟有一次,她被动物与人之间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打动了。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也是在这个小公园里,她从外面玩回家的路上,经过这个公园。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老者安详地坐在小河边,看着河对岸的人来人往,一条老狗也安静的半坐在一旁,看着河对岸。这幅画面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和谐。他们分别在想什么呢?芸萱纳闷。一时间觉得自己也很无聊,想什么与我何干?只是隐约地觉出了寂寞的成分来。人到老年,只剩一条狗陪在自己身边,是该叹息还是该感激?
人总是不安分的,总想着要折腾点什么东西出来。先前好好的公园,一夜间就给折腾没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什么决策。第二天一早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树木,大的已经有碗口粗了。自然总是在接受人类的安排,从小树苗悉心培养,好不容易长大,能够倾洒一点绿荫,能够为这个污染严重的城市奉献自己的微薄力量,尽管是杯水车薪,但是连这点力量都被残酷地剥夺了。小公园的悲惨结局只可能是因为它阻碍了城市大局的发展,成为无数冤魂死鬼中的一员。果不其然,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有无限发展前途的地带,很快,小公园原先的地面就被圈起来,打上了某某汽车城修建的广告。自然就这样惨死在了现代文明的铁蹄下。这样的事还少吗?不说也罢!愤懑也无益!
过了小公园的遗址,拐弯就到了传说中的小村子。低矮的屋子,随意地躺在这片土地上,软塌塌的,就像冬日阳光里晒太阳的猫咪,说是慵懒或是安详都可以。这里倒没有城市里的竞争压力,完全小市民气质。村子里的原著民靠出租房屋就能在家安享地主级别的待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原著民就能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一室三厅生活无虞。外地人辛苦一辈子才买到的房子,在原著民那里早就是赚钱的工具,当你打拼这么多年才够买一套房子的钱的时候,他们早就因了祖上的蔽荫富甲一方。这样的差距一般人只能是望尘莫及。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比性,若都是这样比较的话,基本上人人都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村子里住着各式各样的人,鱼龙混杂。居住环境差,房子小,家家户户几乎都没有独立的厕所,浴室。概括起来就是脏、乱、差!在家乡,虽然是在农村,但是房子大,相应的配套装置都是有的,住着很舒服,空气又好!要不是因为小乡镇就业难,也没有多少发展空间,芸萱才不会千里迢迢地跑到北京来呢。她是一个没有多大野心的孩子,小富即安!这点像极了他的爸爸。爸爸的性格温和,喜欢小孩子,为人老实憨厚,不争不抢,是典型的中国农民的性格。现在家乡也不种田耕地了,农民的概念渐渐的淡了。邻里乡亲能出远门的都出去了,在城市里打工,成了中国为数惊人的农民工中的一员。
每天下班回家差不多都已经是黄昏,尤其是冬季,芸萱到达村子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这个时候,踩着暮色的脚步,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孤星伴月亦或是繁星满天。这是生活馈赠给夜色中孤独行路者最美的邂逅。多数时候,冬季只是拉下深不见底的黑幕,看不见前路也追溯不了来路,只能周旋于脚下的寸土。在黑幕里,穿过曲折的小巷,有被黑色包裹的无法摆脱的压抑感,总害怕某个角落里会蹦出无关牛鬼蛇神却能惊魂的东西。性格不强的人总是会有怯懦的一面,有敬畏的东西。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都是胆大包天的无所敬畏,无所约束的人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信仰,道德约束和法律规定也没有多大意义了。那些故弄玄虚的人常常比莫须有的只存在于信仰却无关现实的鬼神更可怕。可是,虽然走了那么多的夜路,但始终也没有遇到黑夜之翼下的猫腻。北京的治安还是很好的,歹人不敢猖獗。只是偶尔会有小蝥贼出现,芸萱也曾深受其害。那次只是没有关好防盗门,去一趟厕所回来家里就被翻的乱七八糟,那种被偷的感觉:只知道有人来过,丢了一些办理起来特别耗费时间的证件,想抓住那个万恶的人,无奈找不到。恨却却无计可施。如果都是这些负面的东西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可是偏偏还有那些温馨的东西触碰你柔软的内心。小小的窗户里散下温暖的灯光,不知道一家人因为什么事乐呵呵的交谈;迎面走来一对母女,小孩走路没有章法,像是刚会走路的样子,妈妈问小孩,
“香蕉用英文怎么说?”
“banana!”
“好聪明啊,宝贝!那你还会哪些呢?”
“苹果是apple,橘子是orange……”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去,小孩妈妈心里的幸福浮现到两靥,飘散在周围的空气里,擦肩而过的人也觉得些许甜蜜……虽然都是别人的幸福,可是能够路过这些幸福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然后芸萱就会不断劝服自己,其实这里也不算很差嘛!
路上的风景终究是不能长久驻足的,最后还是要回到目的地——家,亦或是居住的地方。家的意义太过宽泛,有房子的地方是家还是有家人的地方是家?大多数时候,我们总是把居住的地方叫做家。七拐八绕,芸萱终于回到了家!一路上看到了各种人生,经历了各种心情。
这个家是极其简陋拥挤的,它具备了村庄里的房子应有的所有特征——外表破烂,内里格局因人而异。外表呈现给人们的印象是建造之初就已经造就的,房东舍得不舍得修缮那就另当别论。内里的装扮是屋子的主人懂不懂生活的写照。日子是自己的,你让它破烂不堪它就愈是破罐子破摔。你精心对待每一个细节,小巧的屋子也会住的很舒服。芸萱是完美主义者,自然而然,她的家会是后一种状态。除去门之外的三个角落有各自的精彩。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写字台,靠近两面墙的拐角处,放着一个绿色的收纳盒,各式各样零碎的东西都盛放在里面。收纳盒的旁边是一摞书,其中有专业书,闲书,笔记等等。其实,自从毕业之后,芸萱很少碰那些书了,只是偶尔还会写写日记。写日记也只在心情极度不舒畅的时候;或者突然间被心里的某些想法督促着,感觉才情膨胀到不行的时候,芸萱觉得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灵感吧!与写字台比邻的一个拐角放着是一张床。写字台的斜对面是一个柜子,里面放着衣物等一些细软。柜子上面井井有条地摆放着油盐酱醋等调味品。这个小屋子不仅仅是卧室和客厅,在刮风下雨的日子里,它还要充当厨房的功用。天气好的时候,灶具就放在外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移动的厨房就是生活简陋的象征。
屋子以外的风景还是绝佳的。前后都有窗户,通风不用说。前面是平房的楼顶,鳞次栉比的瓦片拼凑出和谐的建筑美。再往前就能看到一些高大的杨树,每次风雨即将来临之前,这些杨树的叶子就会格外的欢悦,哗啦啦哗啦啦……是为干涸的土地庆祝上天的馈赠还是为深受炎热煎熬的人们舒了一口气?哗啦啦哗啦啦……树也无言,顷刻间化为夏雨点点。放眼四周都是凌霄高楼,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相对来说,后窗的风景就要柔美很多。一些低矮的村中院落,沿着一道小渠随意分布着。院落破旧,渠道不美,缺少一股灵气,因而显得灰蒙蒙的。和北京的天气一样,是不足以养眼的。
寡居,这个词足以概括芸萱在北京的生活。不像苦行僧那样自我虐待,也不像学生时代的那样被限制自由。简单,深居简出,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早起上班,在公司认真努力地工作,傍晚回家,慢悠悠地做饭,洗漱,等一切忙活好了差不多也就八九点钟了。时间还有得多的话,看会儿电视,写写东西……工作时候的一天就这样打发掉了。周六日就愈发得无聊,呼朋唤友出去旅游吧,可是那些在北京的仅有的朋友却都是十足的宅神,不爱出门,偶尔陪着出去走走,除却这偶尔之外的日子就是你宅我宅大家宅的时光。人一无聊起来是会癫狂的,总想倒腾点什么事来。于是,跟着音乐的节奏,旁若无人地唱着五音不全的调调,一首接连着一首,好在声音不是很洪亮,不然这扰民的罪过可担当不起。安静一点的消遣就是没完没了的翻看以前的照片。不知道是无聊还是怀旧多一点?只知道当无聊和怀旧碰在一起时,基本上就没救了。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面一片漆黑。摸索着打开了灯,温馨的小屋呈现在面前。芸萱放下包,急忙忙的准备做晚饭。呯呤乓当的锅碗瓢盆的协奏曲之后,简单的晚饭也就好了,然后芸萱就独自享受着这清浅的安静时光。对于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来说,任何时候都是安静的时光。安静到不用思考周围的一切。有的时候这种安静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暗,会让人陷入沉思;会让人觉得绝望,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这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孤寂。多说无益,生活还得继续。习惯了也就不那么抵触这安静到寂静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