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穿过镜门随机进入轮回之所,可是这里却不是终点。所谓的轮回即是再生的地方,人间有道:黄泉、奈何桥、孟婆汤,百年梦一场。可是在此地,没有奈何桥和孟婆,这里只有黄泉,无数条支流从魂魄的身下蔓延开来,弯弯曲曲地通向往生彼岸。
古语:上穷碧落下黄泉。碧落指苍穹上的天宫;而黄泉指的是阴间。一个在九重天,一个在无渊地。无渊地的黄泉,状似河流,细看却是金沙,这些沙子就仿佛是活的不断地如水般流动着,一波覆上一波。
“上路吧。”苍老的声音在魂魄的不远处响起,一条小船停在了那里,船上头戴蓑笠的老人弓着身子,花白的胡子长长地垂在胸前,身上披了件破旧的布衣,双手撑着船桨向着魂魄的方向缓缓地划着,听到了老人的召唤,魂魄轻飘飘地落到了船上,“咔咔——”老翁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那魂魄一眼,随机朝着其中一条支流划船而去。
老翁有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光彩,仿佛早已死去。遍布皱纹的皮肤下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小船按照预计的轨迹向前方驶去,越往前四周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周围好像笼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小船在若隐若现的朦胧之中渐渐消失了踪影。
千年前。人间。世家名邸。
“哥哥,哥哥,你看我好看吗?”说话的妙龄女子身着红艳广袖罗衫,一头青丝捶腰,乌黑的发上缀着两根金鬓云簪,错落有致,此刻照着铜镜,小脸艳若桃李,眉如远黛,眼似秋波,小巧精致的鼻梁衬托出了富贵之气,樱桃朱唇微微撅起。
“好看之极,宛若仙女下凡。”
听到了赞美之词,小脸上顿现两团粉红,更显得光华无限。
一旁的中年妇女轻轻地推搔了她一把,笑道:“明日都快要嫁人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耶”妙龄女子在妇女转身间朝着男子的方向作了一个鬼脸,等妇女再转过来,便收了嬉皮笑脸,“母亲,孩儿知道了,你现在先出去吧,我要和哥哥讲几句话!”
“好,好,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妇人用袖子掩住嘴巴轻笑,在快要跨出门时,回头与那年轻的男子告诫道,“志儿,好好和你妹妹说,我的话她不听,却是听得你的。”“是,母亲。”男子低头回道。
等妇人走远了,女子遣退了屋内的丫鬟,蹦跳着关上了门,转过头又对男子吐了吐舌头,对面的男子华服锦衣,偏瘦的身材,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庞,这时看到女子的小动作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可是笑容没有维持多久,整个脸上难掩落寞的表情。
“哥哥,你怎么了?看到沾儿要成亲了不开心吗?”女子走近了男子,抬头直视男子的眼睛,男子错开了视线,淡淡道,“沾儿,我,我…”
‘如此难以启齿的话怎么说的出口?这是天地不容啊,她不是别人,她是你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啊,吕志啊,吕志,你竟然爱上你的亲生妹妹,如今她将要嫁人了,你还是不肯断了这龌蹉的念想吗?’想念至此,男子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女子,也顾不得女子的声声叫唤,匆匆离开。
次日,阵阵的鞭炮声打断了吕志的沉思,身子一晃,手上的璎珞掉落到了地上,昨晚整整一晚未睡,拿着儿时沾儿的璎珞坐了一晚,也想了一晚,更是挣扎了一晚。
“啪啪——,少爷,老爷夫人叫你呢,今日是小姐的大喜之日,他们让您去前厅!”听着门外小厮的敲门声伴着叫唤,吕志紧紧地皱着眉毛,双手扶着额头,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滚!”门外的小厮一听自己主子声音不对,便不再唤叫,只得静静站在门边等着吩咐。
既然注定“生”得不到你,那么“死”总可以了吧?
吕志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床前,颤着手将枕下的匕首紧紧地握在手里,匕首被层层的衣袖遮掩,吕志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前打开了门,门外的小厮看见自己主子的样子吓了一跳,抖着身子,连话也不利索了,“少爷,您,您的脸色好像不对,要,要不要小的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吕志苍白着脸,布满血丝的眼眸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那小厮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直道:“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的该死…”
吕志没有理睬小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挂满红色灯笼的房间,不断有丫鬟从房间内走进走出,他像被什么附身了般走了过去,眼前只有沾儿那美丽的脸庞,远远地站在那里对着他笑,‘沾儿,沾儿,别担心,我现在就来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不会再分开了。’
后面的一切彷如作了一场噩梦,眼前沾儿的笑脸溅上了血滴,满屋子人的惊恐声、喊叫声充斥着耳膜,他的衣服上都是血,都是沾儿的血,沾儿倒在血泊里,还有更多的血从胸口的那把匕首飞溅出来。后面发生了什么,再也记不起来,眼前只有那张血污的脸和脸上未退的笑容。
“痴儿,你本是天上的璎珞仙子,应犯天规被遣入凡间历劫,哪曾想你心中已沾了凡尘的浊气,伤人性命,发下大错,念在你仙根未尽,罚你永生在黄泉做‘领路人’,你可领罪?”
“谨遵‘菩萨’教诲。”
不知过了多久,老翁的船上已经没有了魂魄的身影,他默默撑着浆向其中一条支路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