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如火般怒放,殷红如血,把这片山林装点得分外凄艳。
他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层叠的桃花中间,微风拂过,枝头不时有片片花瓣飞落,“落红不是无情物……”他抬起头,只吟出了前半句,空洞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神采,就像他那空洞的心……他的脸有着相当俊美的轮廓,然而脸上的纹路和微偻的背脊却显示出他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唉……”他发出一声长叹,“桃儿,你现在过得还好吗?”,他低喃着,然后又低下头,缓慢的向前走,去找寻记忆中的美好场景,任凭满心的思绪在脑海乱闯。
他叫佟俊,正如他的名字一般,他长得很俊郎。原本佟俊也有一段令人羡慕的爱情。那一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南下打工,年近20的他也和同村伙伴们一起坐上了南下的火车,经过20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他到达了广州,在一家电子厂找到了一份工作,由于出色的才华和出众的工作能力,他深得公司领导的赏识,不到一年便被破格提升为营销经理助理,可以说是事业有成。
佟俊和桃儿的相遇是在一片桃林。这是二月中旬的一个周六,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台照在他那俊逸的脸上,使他享受的闭上眼睛任由阳光的肆意挥洒。对于每周双休的他来说,这又将是可以自由发挥的一天。这样的场景,让他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在山上放牛的那些时光,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自由自在,静静地站在桃花下,仰起头闭上眼享受阳光的温暖……正愁闲来无事的他灵光一现觉得去看桃花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他骑上他的“威风”直奔“花海园”,在车棚泊好车后他在如林的桃花海中恣意地遨游了一番,待得游累了,便找了块干净的花岗石仰躺下,闭着眼,享受着太阳洒落的温度。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他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桃林中传来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他起身去追寻声源所在,可是无论怎么追寻都很飘忽,他只顾寻求声音的主人,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块,结果被绊得一个趔趄,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然有一个漂亮的脸蛋映入眼帘,及腰的长发如乌黑的瀑布披散,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惊艳。他正准备开口,女孩却摸了摸脸,先声夺人道:“帅哥,我脸上有花么?”说完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佟俊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站起身歉意的笑了笑,伸出手道:“我叫佟俊,在尚乐电子工作,很高兴认识你。”女孩也大方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了下佟俊的手,惊讶道:“尚乐电子,那还真是巧了,我也在那里上班。我在厂里做是文职的,大家都叫我桃儿,你也叫我桃儿吧!”由于两人都是开朗的性格,很快两人就熟络起来,同游桃林,谈天说地,佟俊忽地转身,看着桃儿精致的面孔,诗兴大发,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桃儿,你看看,桃花,美人,这两句诗是不是很应景啊?”桃儿两颊涌上红霞,啐道:“油嘴滑舌的。”说罢转身朝着夕阳跑去。
佟俊和桃儿相恋了,他们相知相依,一起上下班,一起逛街,一起出游,几乎形影不离……同事们都羡慕他们郎才女貌,转眼他们已经相恋两年,双方家长都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以后,他们决定在二月桃花盛开的季节举行婚礼,因为他们相遇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距离婚礼只有一个星期,小两口都在紧张中憧憬着幸福生活的来临。这一天是一个周六,桃儿应邀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说好晚上会回家吃饭,佟俊就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桃儿回家吃饭,眼看下午四点多了,桃儿还没有回家,佟俊开始着急,他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打电话给桃儿,却是一阵盲音。下午五点半,在如坐针毡般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佟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迫不及待的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是佟俊吗?你快来医院吧,桃儿她出事了!”佟俊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犹如响起一个晴天霹雳。当佟俊赶到医院的时候,一群人在手术室门口像热锅上的蚂蚁,看到佟俊来了,急忙围了上来。佟俊疯狂般的要往手术室冲,却被众人拉住……
原来桃儿的朋友们五点半的时候还没有散,只是桃儿答应佟俊要回家吃晚饭,五点的时候要走,同事们苦留不住只好让她走。由于天上下着蒙蒙雨,桃儿又没带伞,急着过马路的桃儿被一辆飞奔而过的小轿车撞飞了出去,司机看左右没人逃逸了。桃儿走后不多久一个同事阿珍喝多酒跑下楼去上厕所,发现外面马路上躺着一个人,跑过去一看是被撞得生死不明的桃儿,赶紧招呼同事们打车送去医院,然后又从桃儿手包里拿出手机找到佟俊的号码用自己手机拨通了过去……
佟俊双手抱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泣不成声地说:“桃儿,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要你回家吃饭……”同事们劝慰许久,佟俊只是在那里喃喃:“都怪我……都怪我……”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问道:“谁是病人的家属?”佟俊急忙起身冲过去抓住医生的手道:“我是,我是,医生,我未婚妻怎么样?你们一定要医好她,无论什么代价都必须给我医好她……”医生挣脱发狂般的佟俊,道:“先生,请您冷静,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在剧烈撞击下导致内脏严重受创,我们无能为力,你在病历上签字,然后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佟俊颤抖着手在病历上签了字,沉重地走进了转移后的重症室,看到病床上一脸苍白的桃儿,内心如被刀扎般剧痛。桃儿看着满脸泪水的佟俊,微微笑了:“傻……瓜……,干……什么……哭啊?”佟俊抓住桃儿的手,早已泣不成声,桃儿虚弱的说道:“佟俊,外面的桃花……美吗?”佟俊抽泣着:“美,很美,和我的桃儿一样美!”“好想,好想……再和你一起……一起去……去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去看看……看看那漂亮的桃花。”佟俊把桃儿的手贴到脸上:“桃儿,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桃花……”,“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我只怕……”佟俊一把掩住桃儿的嘴巴:“不会的,桃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我们还要结婚,要生好多好多小孩,还要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呢,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桃儿摸着佟俊俊逸的脸,眼中噙着不舍道:“佟俊,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我也……舍不得你……咳咳……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以后我……不在,咳咳咳……你要……好好的……”话刚说完,洁白的右手重重的落在了如雪般洁白的被套上,佟俊一把抱过桃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大声地呼唤着桃儿的名字……
雪白的被套沾着一点一点殷红的血迹,红得那么刺眼,就像盛开的一朵一朵桃花,无声地倾诉着对人世的眷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可是雨再大,也冲不去浓浓的真情……
佟俊辞去了工作,把桃儿带回家葬在自家山坡桃林里的一棵桃树下,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他都会去桃儿的坟前静坐……
佟俊一步一步走到了桃儿的坟前,静静地坐下:“桃儿,我来看你了,今年的桃花很美,和你一样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桃儿,你觉得这句诗应景么?”回答他的是簌簌飘落的桃花……佟俊从地上扫过一捧花瓣,用手在桃儿坟前掘开一个小洞,把花瓣小心地放进去,然后又培上新土:“黛玉葬花,只因她惜花,佟俊葬花,只因为思念桃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佟俊竟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他听到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循声找去,只见桃儿正坐在桃树下,开心地笑着,精致的脸颊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